第1章 天似穹廬,籠蓋四方。(1 / 2)

馬匹成群奔騰於草原之上,顏色各異,矯健壯碩,大地被拍打的陣陣響。

左穀蠡王伊稚斜帶著執北等人訓練馬匹,踏過河水野花,青草離離。我坐在小草坡山,馬群呼嘯而過時,似乎聞到了馬蹄踐踏青草所留下的青草味。

帆布高高掛紮小坡頭上,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望著人們呼嘯而過的群馬背影,都覺得整個胡地的風都是被馬蹄攪動起來的。

蒼天若泉水流淌過山林;若庭風春深處盛開的藍色鳶尾;又似一匹純藍的綢緞,平鋪在天頂蒼穹,時而路過流雲枯骨。青草在坡丘山綿延至視線的遠方,陰山上的雪線隨著溫度的上升逐漸往上爬升,我耳畔仿佛回想起那首古老的歌謠來: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悠揚漫長的聲調好像男人女人頭上裹著的那條揚揚吹起在風中的白色幔紗……

轉眼間,我來到匈奴已經半個月,藍天白雲之下的我,現在真的很自由。

那一日,烈日當空,金光直射玉紗丘山。漫漫黃沙,瞧不見天際。雙目刺痛,難以睜開。我在沙漠之中獨自走了三天三夜,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摸了摸布口袋,裏麵的幹糧已經於前一晚吃完了,隻剩下一點點破碎的白色粉末。水就不必說,嘴唇幹裂的泛出白色的皮,猶豫許久沒講過話,上下嘴唇都粘在了一塊,我抿了抿嘴,盡量用口水濕潤一下,艱難的將口袋裏的粉末一把倒進嘴裏,剛一開口大了些,嘴唇幹裂的流下了血,火辣辣的疼。

我用口水好不容易把粉末咽了下去,又舔了舔唇,鮮血又甜又鹹。隻怕不消半日,連口水和鮮血都要蒸發幹淨。

拖著沉重又無力的腳步,我一步步踩在沙地裏又陷進去帶起一腳沙子,腳下的熱氣衝的腳心熱的疼。

我心中自嘲了一番,其實隻要就此倒下,很快就會被沙地裏的熱風風幹成一具幹屍,千百年後說不定還會被後人挖出來,對我研究一番!

可是我不願倒下,即使再累我的腳還是不自控的往前,原來人的求生本能是那麼強大,真到了要死的時候,竟然不甘心。

駝鈴有節奏在沙漠裏響起,我使勁聽了聽,發現不是幻覺。我有些分不清駝鈴的方向,隻憑著耳朵越來越近的尋找,很快我走向沙丘的下坡方向,看到一群白色的隊伍,我很想對他們大聲呼喊,然後希望他們能給我一些水和食物,帶我一起走出大漠,到達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原來喉嚨過幹,都粘到一塊了。

我使勁嘶喊了一聲:“喂!”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暗啞無力,觸不到幾米遠便消失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聽見沒有。

熱風吹過來,我頭上的白紗沙沙響,腳下已經無力支撐了,搖搖欲墜。熱風蒸的沙地像一直燒紅的鐵,冒著紅色的暈光。

我眼前已經一片模糊,隻聽得那邊的人大聲喊道:“喂!你是什麼人?”

我很想回答,可是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連呼吸都覺得是生命的奢侈,哪裏還有其他力氣回答他。

抬腳向往前走幾步,結果眼前終於完全黑暗,直直朝沙丘上滾了下來。眼皮沉重,根本就睜不開,但意識卻出奇的清醒,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其實讓我到太虛之間遊了一遭。

醒來的時候,頭頂是彩色的花紋圖案,那些圖案神秘又美麗。阿伊麗見我醒來歡呼雀躍往外麵跑去,朝門外大喊著什麼,我對胡語還不是很熟悉,但想來應該是我醒了之類的話。

伊稚斜聞言便騎著馬噠噠響,飛身下來一掀簾子直直看我,手裏還握著一根已經有些陳舊的馬鞭,古銅色的皮膚,眼睛帶著淡淡藍色,很深邃,睫毛卷起像一把小刷子一樣,眉毛濃鬱,鼻梁高挺,像一隻精明的獵鷹一樣。總之整個人看起來很好看,也很威嚴。

他興衝衝地瞅我,像是打量一隻小綿羊,又像是對新奇的動物產生的好奇。

頗為有興趣的用有些蹩腳的漢文問道:“你醒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腦子一怔,似乎很久都沒人問過我的名字了,幾乎是本能回答:“安歡。”

他笑了,牙齒很整齊很白,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閃耀,可是卻不能看出真正的笑意。

我嘴角一笑道:“是你救了我,謝謝你。”說實話,笑這個動作我很久沒對人做,顯得有些僵硬。

阿伊麗幫我編起了胡女的發飾,穿起了胡服。一根根細小的辮子藏在青絲裏麵,阿伊麗編的很快,一頭青絲很快被她打扮好了,一顆藍色的寶石墜在兩眉間。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儼然就是一名胡女,隻不過我漢人的臉龐使得這樣的打扮多了幾分柔軟魅力,竟不知道我有這樣的一麵。

阿伊麗圍著我大轉,讚歎道:“安歡你真好看,比華英公主還要好看,不對……比雲珠兒都要美。”那時我還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但我隱隱知道肯定是十分好看的人,說的也是讚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