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姥爺反對母親和信關係的當天晚上,夜晚的風夾雜著更透徹的冷,已經到深秋了,蜷縮的母親淚水如珠,平日裏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父親,雖然嚴肅了點,雖然霸道了點,但是這一大家子人都靠著父親這座山來支撐著,從來沒有想象過沒有父親的生活,“您父親已經到肝癌晚期了……。”姥姥哽咽的話語中我能體會當時她是多麼難。雖然當初自己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過來的準兒媳,但是後來才知道姥爺當初已經有自己青梅竹馬的對象了,就因為那姑娘太老爺他們都很熟悉,所以強烈反對,說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嬌生慣養的,娶回家來就知道享福和敗家。看來在姥爺他們那個時代勤勞和默默無聞是選妻的標準,所以鄉下姥姥就這樣進了姥爺的家門。“蘭,你們年輕人的愛,我不懂,我唯一懂得就是看著兒女健康的成長,看著自己的丈夫回家能吃上一口熱飯,雖然他對我始終很冷漠……”。
“爸真的那麼嚴重嗎,我怎麼沒看出一點跡象啊!”“你能不能說話講究點啊,鄉下人……”。大舅心裏鄙視的話語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我鄉下怎麼,誰像你們似的養尊處優,大少爺脾氣倒不小,整天遊手好閑的。”“行了,關鍵時刻,我兩別爛泥糊不上牆了,爸病的這麼嚴重,現在家裏的擔子我們也應該替他分擔些了,都怪我這個當兒子的不爭氣,讓他老人家操持著整個家累成這樣了。”“到這時候才知道什麼叫擔子了,我看你還真是頑固不化。”“你兩別吵了,都到這時候了還在吵!”姥姥無奈又沮喪的說。“媽,爸這樣的話,我們該做點什麼呢!”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語可不是平日裏她能說出來的話,現在是不是盼著樹倒猢猻散,姥姥落寞的心底透出一絲絲涼意。“兒媳,你爸說了前院的那三間大瓦房是你們的,以後你們就搬出去好好過吧,留下的這幾間就讓我和蘭……”。“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蘭的份兒。”“你就閉嘴吧,別再給我丟人了,現在爸的處境都這樣了,按道理來說這些都是我們自己掙錢來蓋的,現在竟然還拿父親辛辛苦苦的積攢的家業!”無休止的爭吵一直延續著,就像廂房裏的不停著燃的熏香。
“爸,你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蘭去給你做!”“我閨女終於長大了,從來不下廚房的人現在可以做飯了,這樣爸看著你已經很滿足了。”當時的母親看著生命即將完歸的自己的父親,其實父親就是房裏那根柱子,平日裏太忽視它的存在了……“蘭,想什麼呢!有好多事情你還不知道呢,其實爸早就知道你和信的事情了,還有那棵關於鬆樹的秘密。”母親驚愕的表情讓躺著的姥爺有些不自然。“蘭,爸,給你講個故事吧!”
以前有對兒青梅竹馬的戀人,趕著家裏光陰都很好的時候,一起學習一起談論天地,一起規劃以後的生活,正好那年他們有了參加高考的機會,這個女孩被錄取到北大了,男孩沒有考上,在拿到通知書的時候女孩哭了,不是因為她是縣裏唯一的大學生激動哭,而是她要遠離一起陪她風霜雨雪的他。兩個人在鬆樹下山盟海誓,學業完成以後就來相聚。
“女孩子家上什麼學,該到嫁人時候就得嫁人。”女孩的父親不知從哪裏聽到外麵老一輩封建的人的閑言碎語,回家之後給女孩劈頭蓋臉的一頓亂罵,然後把她禁閉在家裏了,一直到家裏認為是找了個“乘龍快婿”把女孩強行拉到馬車上就嫁給了陌生的男人,女孩被逼婚鄰裏鄰外的都沒感覺到這事很奇怪,因為幾輩兒誰家的閨女都是這樣過來的。但是讓鄰裏至今都很痛心事情就是這女孩沒過多久就跳井了。男孩還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女孩的來信,因為男孩還以為女孩已經在離家遙遠的城市裏求學,這些事情就發生在他離開家以後……
“蘭,你怎麼了,一直看著我……”看著低聲哽咽的父親這樣問自己。“爸,我給你擦拭眼睛處的東西吧。”那是父親悲痛的淚,父親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向女兒說過這麼多話,父女兩互相依偎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中,這樣溫暖,溫暖之處還是悲傷讓他們的心貼得更緊。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也是悲傷駐留在這裏的季節,姥爺就在這個季節的清晨靜靜的走了,走得時候很安詳,手裏還拿著那封沒有寄出去的信……
家裏很快變得蕭條了許多,以前經常來往的親戚也不怎麼來往了,那是因為當初姥爺活著的時候會幫到他們,舅舅當初還想讓以前在姥爺身邊幹的李叔幫他找份工作,結果隻能這樣就此作罷了。
“你看吧,爸以前就是太不會用人了,以前還那麼信任李叔,讓他掌管著糧庫的鑰匙,現在……”。“現在說還有什麼用,隻怪自己太不懂事,再說我也沒什麼能力,現在讓他找個活兒我也不會幹。”“你倒說的挺實在,那我們娘兒幾個跟著你喝西北去啊。”舅媽永遠是舅舅身前身後的指揮員,直到現在我也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