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矢,憂傷之名
Part1
曾幾何時,自己固執地奪取透明單一的快樂,毫不厭倦無盡似曾相識的慨歎,每每言及那些紛繁的憂鬱便由衷生出醉意,哪怕對那些點滴雷同的心路曆程淺嚐輒止,亦已覺那快樂,是來得那般透明,那般單一。因而,時至此刻,我仍以為,自己因了過去的那些快樂,才使得如今的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快樂,這十五年的光陰,流轉之間無比絢爛耀目,我覺得極是滿足、美好。
櫻花離枝落地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動畫電影裏的女主角如是說。如花瓣一般皎潔的臉龐,如閃星般耀目的瞳仁,少女說出這一句話時,那臉龐,那瞳仁似乎因嘴角的上揚弧度而愈加明麗。我們平日裏,因落葉的紛飛都會激起難以平複的感觸,而那近乎於夢境般的櫻雨畫麵,不知會有多少叢生的情愫交織於花瓣之間。但,秒速五厘米,由壯麗到歸於泥土般虛無的幻滅,僅僅是如此而已呢。來不及整理的歎詠,來不及細數的感動,複雜宏大,如蜻蜓點水般轉瞬縱逝,於記憶之中,更是驚不起絲毫波瀾,但不可置否,無人不熱愛這五厘米間,空氣中劃出的一弧弧優美的芬芳,於細風之中騰起的如微雪般的意境,即便落於土地之上,也會以葬花的希冀,予心靈快慰。
那一年春天,就在自家門前的櫻花樹下,一個小女孩,她半蹲著,拾起落在花壇邊的長椅上落著的沾著雨水的花瓣,張開唇,置於口中,饒有情思,一點,一點,一點地咀嚼著。那時,遍地皆是昨夜風雨襲落的櫻花瓣,花瓣的目光微微地點亮著她的身影,透過女孩的舉動,我宛若亦嚐出了櫻花的味道,花的脈絡裏,好像流出如塵埃般細小的水珠,像銀河水包裹的微香,春日的淺甜中,亦有著澀的感覺。嗯——秒速五厘米,多麼美麗的速度,那女孩咀嚼時,是否能夠體味出那五秒飛落間的美好?零落之前花瓣內心無法言喻的苦楚,對花影無盡的悲憫與對未能給予春風愛意的雙手時的遺憾,若那女孩的心本屬於櫻樹枝頭的一瓣,我相信,那味道,她是可以嚐得到的。
我佇目觀望,待女孩離去的那一刻,她站起身子來,我發現她竟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位少女,成熟的背影在花瓣的目光中略顯空濛迷離。
瞬時的少年老成,似乎加劇了我心頭的櫻林中每一片櫻飄落的弧度,而後,我仿佛頓悟自己亦是一個少年,因為,與那少女一樣的,隻有少年人,才知道憂傷深處其實空無一物,但仍然是執著的、不息的、瘋狂的投入、擁抱、幻想。就像我們都曾於歲月一隅,看櫻花離枝的五秒,甚至渴望讓五秒間的味道躍然於味蕾之上。
若幹年後,所有的故事不再,我在初秋的陽光下,打量京都城區那條十字路口的小河兩畔的櫻花樹,盡管樹上滿是綠葉,但當那一條細小的幻想的翅膀微微拂過樹叢時,粉絲的壯麗又頃刻之間溢滿了青空。我遂在心頭默念著:——秒速,五厘米。
Part2
許多文字因水而生,切勿妄加定義,正如水的無形一般,如水的文字,總是潛藏著微涼和未知的、浩淼而又綺麗的憂傷。我們走進文字鋪敘而成的水之神隱中,如一尾尾知趣的青鯉,用尾鰭輕觸磐石之下的深邃,鱗片表麵,卻折射出水的眼淚和淺笑。
小時候,我極熱愛沿著河岸行走,在凝望著河水中的粼粼波光時,我頓覺得時光同我一樣佇目凝視著波光,時間匆匆的步履已然化成一泓美麗的水色。
水是憂鬱的。我一直覺著……在注視中,我注意到水色中揮之不去的暗影,我對自己說。
那些層層的水紋之下,常常縱逝的輕影,讓我迷戀許久,兒時的我知道,那輕影,是魚兒。
水的美感似乎都凝結在了魚兒的身上了呢。魚兒眼裏流淌著水的憂鬱,鱗片上折射著點點滴滴關於水的積滿幽光的水之深處。有時候,我甚至願意相信,水是會成精的,魚——是水化成的精靈。
我對魚的熱愛一度膨脹,以至於我不顧一切的飼喂各類魚兒。談及這些經曆,總有大段大段無法言盡的故事。我看著缸中的海葵和珊瑚簇簇搖動,看著期間的魚兒身上每一處微妙的色澤,可轉瞬之間,我卻不得不麵對魚兒的死亡,那冰冷的死的氣息溶於水中,令海水顯得渾濁不堪,海葵和珊瑚會吐出粘稠發腥的白色絮狀物,包裹魚,魚兒的兩眼直瞪,眼裏已沒有了流動的憂傷,因為那憂傷已回歸於水中,變成了永遠不能夠觸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