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出殺意來了嗎……”老兵正與敵人奮戰，突然看到少年熟悉的身影從一旁掠過，少年的臉上已滿是血汙，但牙關緊咬，眼睛裏滿是不服輸的光，完全沒有日間纖弱少年的影子。
“像一隻狼崽子……”老兵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繼續專心迎敵。
戰爭這東西，可以把人變成鬼，把鬼變成人。
解決掉了一個敵人，老兵喘著粗氣，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一支箭，帶著死亡的氣息，直直地撞向少年……
當時在想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想吧……老兵就這樣撲了過去，用胸膛迎接了死神。
“大叔——”
四、歸·式微式微，胡不歸
“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快了吧，你看，那薇菜的莖葉已經老得發杈了……”
為什麼，眼皮會這麼沉重？平日靈活的手指，現在連動一下都重逾千斤。曾經近在咫尺的廝殺聲，現在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有水……那似乎是少年的眼淚吧？
“傻孩子，哭什麼哭！不知道男兒流血不流淚嗎……”老兵迷迷糊糊地想著。
“大叔……大叔您醒醒啊……我們贏了……胡賊被我們打跑了……”
“打敗他們了嗎……真好……可是，他們重整旗鼓後……還會再來吧……”
“戰爭……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老兵近乎囈語的一句話，被一旁忙著為老兵處理傷口的少年聽見了，少年急急地勸慰著老兵：“馬上就要結束，再也不會有戰爭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嗎？”老兵已混沌一團的腦子想著，“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真是美麗的句子。”
手，無力地垂下，再也不顧少年悲痛的呼喊。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五、人·風雪夜歸人
年關將至，火紅的顏色映紅了冰雪，喜慶氣氛在小小的鎮子裏傳揚。
“我們勝了，我們勝了！再也不用打仗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爸爸回來了……”
幾個孩子歡笑著跑過，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路人身上，孩童惶恐地道歉，來人卻隻是笑著擺了擺手，摘下了避風的兜帽。露出的臉已被歲月打磨出了棱角，變得精明，不複從前的稚嫩，昔日的少年目送著孩童遠去，抬起頭，眼中有星光在閃耀。
十年了……十年的努力，和平，終於到來了。
“我們都可以回家了，大叔！”
他默默地走上山路。雪紛紛揚揚地落下，湮沒了他的足跡。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軍人站在久違的家前，曆經廝殺的手，此時竟不敢推開那薄薄的柴門，手中的兜帽，也似乎有千斤重，重得讓他拿不住。
一旁的茅草屋內，突然竄出一條狗，對著他不停吠叫。隨即，柴門被推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揉著眼走了出來，看到他，突然愣住，然後帶著一臉狂喜衝進門去邊跑邊叫“爹娘！哥哥回來了！哥哥回來了……”
軍人笑笑，心中似乎突然有一塊大石放下。他抬腿，走進了家門……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風雪，夜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