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祥臉上一笑,說道:“那好,我先說。森雲,你記不得己爺爺我以前給你講過的故事?其實那也算不得故事,那墓是我自己下的,也是我自己盜的。我十二歲跟著我父親下墓,十四歲已經能夠單幹,四十二那年,因為在墓中遇見了一位道人,開始了金盆洗手。這其中的三十年裏,我不敢斷言自己盜墓無數,卻可大言不慚的說上一句,我這些年在墓中遇見的奇異事件,就算是十個盜墓人綁在一塊也沒有我多。”
“十八歲那年,我在墓中遇見了一個女人,女人不是鬼,也不是所謂的‘粽子’,她是一個人,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她很美,比你奶奶美,我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裏,因為無聊,我開始給她講故事,故事有《水滸》、《西遊》、《三國》,那會我講到諸葛亮向天借命時,她笑了,她告訴我,她有一種法子,就算不用七星燈也能借命……”
“可小時候你也告訴過我,那法子有違天理。”宋森雲打斷了這個故事。
“是啊!法子中提到了骨頭,人的骨頭!”宋祥長長的歎了口氣。
宋森雲吼道:“但你還是做了!”
宋森雲聲音很大,蓋過了雨聲,然而吼完這一嗓子的他激烈的喘著粗氣,仿佛剛才那一下用盡了全身力氣。
王小七和老九、左大海三個人默默的看著、默默的聽著,很默契的誰都沒有打斷他們爺孫倆。
腳下的路還在走,既然這樣,嘴邊的話又怎麼能夠停?
“其實你奶奶也應該知道了,她知道我以前隻喝酒,不抽煙,可是進年我卻開始抽了,雖然抽的不厲害。”宋祥說道。
“為什麼要抽煙?”宋森雲問道。
宋祥臉上露出苦笑,說道:“其實以前我倒沒有像現在這樣珍惜自己的生命,畢竟人到五十古來稀,我活了這麼久,已經是賺到了,可是……我還想親眼看看你的兒子,自從林天走後,我一直都不敢怎麼睡著,深怕萬一哪天自己睡過去了,就再也沒機會看見你兒子出生。前幾年夏天我在外頭乘涼,發現涼席很擠,總感覺有人和我搶位置,日子久了,這才曉得自己的年頭到了,可我又不甘心就這麼走……”
“少抽點煙吧,曉林也快生了。”宋森雲小聲說道。
宋祥猶豫了一會,又把從上衣口袋掏出的煙放了回去,說道:“我走以後,有機會多來這裏看看你奶奶,也別把她帶去城裏,她這個人,在鄉下住慣了,住不慣城裏,到時候笨手笨腳,又會討人嫌。”
路還沒走完,話已經講完了。路上我們一直沉默,一直沉默,沉默的就像是個啞巴。幾人來到那間老屋子,老屋子的女主人給幾人煮了麵條,五張凳子,五個男人,各自手裏拿著碗,低頭吃麵。
那天晚上,黑袍人來到老屋子的門口,她起初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後來時間久了,她才問道:“那女人年輕的時候怎麼樣?”
被黑袍人問話時,王小七微微一愣,他原以為黑袍人是專門來這找宋祥,隨後回過神來,立馬回答道:“她年輕的時候沒你漂亮。”
“他說的?”
“他說的!”
黑袍人發出冷笑,說道:“可他還是情願陪在那個女人身邊,即便……她沒我漂亮!”
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隨著它的流逝,總有一些真相被永遠掩蓋,也總有一些真相慢慢被揭開。有時,不經意間,一些真相就來到你身邊……
黑袍人來這似乎是專門為這間屋子的女主而來,等到她走進廚房,便轉身離去,孤獨的跟黑暗融為一體。
幾人天一亮就要走,走時吃的早餐是小米粥,很香。臨走時宋祥囑咐宋森雲,一定要在孩子出生的前幾天到這裏來接他,不用打電話,他怕自己接不到。宋森雲沒有答話,隻是點點頭,說了句“我走了”,然後當真就這麼走了。
車剛離開那個村子,宋森雲眼睛就紅了,他似乎知道,離別前的話,有可能是最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