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久到很多事情她都記不清了。
“爸?”她睜開了惺忪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輕輕地叫了一聲。
他是她的父親,一個威嚴的男人,一個在她記憶中很凶很凶的男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於他,她就是他的一切。
也是因為不爭氣的她,他竟然變得這般憔悴了,兩個黑眼圈在整張臉上格外的明顯,耳鬢邊的頭發好像幾天就變得灰白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他淡淡地問了句,聽語氣就知道他一定生氣了。
“我沒事了,爸,讓你們擔心了。”顧思南勉強地微微一笑,然後側過頭去,強忍著眼底的淚水。在被窩中,她的雙手被牢牢地固定在床的欄杆上,不能動彈,隻是右手手腕上的刀痕還是會有隱隱地刺痛,錐心的疼痛。
“你還知道我們會擔心你啊?你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因為擔心你,好幾宿沒睡都已經病倒了,你都這麼大了,還就知道給我惹事。”他冷冷地說著,語氣冰涼,涼到骨子裏一般,“你要是自己這麼想死,就給我偷偷地死,不要這般讓我們擔心。”
為了一個心中的他,她選擇死,她以為隻有她死了,他才會記住她,才能永遠的在他心中有個位置。
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死成。
在拿出水果刀劃在手腕上的一刹那,她心裏眼裏想到的全是他,絲毫沒有含辛茹苦把她養大的爸爸和年邁的爺爺奶奶。
一句對不起卡在喉嚨裏,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了,你休息吧,我要去看看你爺爺奶奶,然後也要回去睡覺了。”說完以後他站起來,轉身走出了病房,順帶著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伴著關門聲,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
顧思南,你真的是傻,也真的是可憐,這麼多年了,能做的都做了,還是沒能留下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機關算盡好不容易把那個她趕走了,卻也完完全全失去了他。
可是時間不會倒退了,都回不去了。
她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出現的一段段回憶,那是一個充滿陽光的午後,還有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坐在操場的草坪上,他幹淨白皙的手擋在她的臉前麵,微笑著說:“太陽太大了,我的小黑豬可別曬得更黑了。”
她一把打開他的手,撅著嘴巴說:“變黑了你就不要我了?”
“怎麼會?南南黑了好看。”他依舊是微笑著,眉宇間說不盡的溫柔,然後他的臉慢慢地靠近,靠近……
下一秒,她睜開了眼睛,腦海中隻剩下兩句話。
“我喜歡太陽,喜歡陽光。”
“太陽似我,年華似你。”
顧思南,今年二十八歲,單親家庭的獨生女兒。父親就是普通政府機關的一個小職員,家境普通,她從小就固執地覺得自己從小缺愛,覺得父母虧欠她太多。偏偏父親特別的嚴厲,逼著她學了很多不喜歡的東西,所以顧思南對他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隻有在安靜的夜晚想起他的好時,會零星地流幾滴眼淚,卻也不願他知道。
過去十年的時間裏,顧思南一直都在和季劭陽糾纏著,直到前不久她感覺自己難受到透不過氣來,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她衝進廚房拿了水果刀朝自己的手腕處狠狠劃去,鮮血流了一地,然後她就失去了直覺,大概是抱著必死的心態了,卻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
那既然活著了,就要好好活下去了。
起碼不能讓爺爺奶奶飽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她已經不仁不義,不能不孝。
之後幾天她很配合醫生的工作,身體恢複得也還算不錯,醫生就解開了她手上的鐵索,並把手機還給了她,臨走前還自顧自地嘀咕了幾句:
“有個人每天都給你打電話,但你之前情緒不太穩定我也就沒給你,現在看你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就自己看看吧,才二十八的小姑娘啊不要這麼想不開,你不曉得當時把你送到醫院裏來的那個男人多少著急哦!他一路一邊喊一邊跑,整個醫院都是他的聲音,後來天天坐在屋外等你醒來,好不容易你醒了麼他二話不說一個人又走了,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腦子裏在想什麼,你現在的情況再住個兩天就好出院了!”
“謝謝醫生!”她聽了醫生說的,心中著實一驚,這個男人,會是邵陽嗎?
可是他明明那麼決然的轉身離開了。
她幾乎是用顫抖的手打開了手機,十個未接電話,隻有一個是出事那天父親打的,別的都是陸辰和好朋友打的,唯獨沒有季劭陽。
果然是這樣了。
顧思南自嘲的笑了笑。她到底還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