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沒有被消除記憶的第三次,她的回憶很是清晰。那時,她打開房門,背對著讓她感覺到愧疚的綠姬,麵對著張舟,開始攤牌。她還記得當時說的所有話語。
“張舟……你並不隻是一個單純的中二病吧?”
“你……其實真的擁有那樣的力量吧。”
“我以前也發現過這件事情吧?”
而麵對她的話語,張舟沒有任何反應。他隻是沉默著,沉默著,不曾給出任何言語。放任她不住的說著那樣的話語。李艾痛苦的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害怕讓浴室裏的張舟聽見。可是,這樣的舉動,卻怎麼也無法阻止她繼續回想那些她曾毫不在意的說出口的話語。而那樣的話語,每一句,在此時此刻回想起來,都是那麼的沉重。謊言,欺騙,隱瞞,利用……每一句話的上麵,都增加了這些東西的重量。
“我有兩段很相似的記憶。”“在一陣恍惚之後,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平時絕對不會去的小巷子裏,而一個絕對算不上熟悉的人伸手按我的額頭。”
“然後這個人開口,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我不記得。”回憶裏的她還在言語著,怎麼聽都滿滿是責難的味道。她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帶著兩分得意,三分焦急,一分冷漠,剩下的四分,則是愧疚。可是,那愧疚……應該隻是關於綠姬。那個時候,他還不是自己的同伴,自己有什麼理由關注他呢?“我是怎麼去到那裏,是怎麼和那個人見麵,為什麼會去那裏,那個人為什麼會把手按在我的額頭上……這些,我全都不記得。”
“甚至就算我發現自己缺失了那兩段記憶,我也沒有去追尋的衝動。在昨天之前,我甚至忽略了它們。”
這樣很殘忍。可即使明知道這樣,那時的自己也還是做出了這樣惡劣的事情。而那時的因造就了現在的果,於是,她又一次討厭自己了。比從前任何一次都更討厭。討厭那樣虛假,那樣惡劣的自己。那樣的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觸碰現在所憧憬著的東西?
“那兩個場景裏,按著我的額頭的人……是你。張舟。”回憶裏的她抬頭,默默看著他,“呐,張舟,你知道嗎?其實我啊,擁有可以通過表情和動作解讀人的大致心理活動的能力呢。”
“所以,我才知道你從我額頭上移開手掌時的情緒,所以,我才會在看到你昨天的那個笑容之後,才會決意跟上來的。呐,張舟,如果你要否定我的猜測的話,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對著我,獨獨對著我露出那樣的笑容?赴死的笑容……為什麼要對我這樣一個和你沒有多大交集的人顯露出來?”回憶裏的自己冷聲質問著,一步步將他逼近死角。
“這些都是在昨天撞見你從她麵前逃開之後想到的,她沒有掌紋,她不會說話,她的瞳孔是綠色的……她不是人類,對嗎?”那個時候,心底愧疚的感覺越發濃鬱,可這……應該隻是因為提到了綠姬。
“呐,張舟,你看,她沒辦法理解我的言語,但我還是可以很好的照顧她。因為我可以通過表情和動作明了她的內心……所以……我也是特殊的存在啊,所以……不要消除我的記憶,把那份記憶還給我…可以嗎?
“我會來找你,肯定是因為你有可以為我實現那個願望的能力。我找過你兩次了,所以……你應該也會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至少……告訴我答案好嗎?”當初的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她所說出的這句話會讓張舟產生什麼樣的痛苦,也有可能她知道,隻是下意識的忽略掉了。而現在,自己對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比他還要痛,撕心裂肺,痛徹骨髓。
他那般幫助她,那般期待她,而因為自己的欲望接近他的她卻不僅用謊言欺騙他,不僅用隱瞞利用他,還如此的傷害他。一而再,再而三這樣做的她,還有什麼資格奢求……奢求那樣美麗的結局呢?
李艾抬起手臂,用力的擦去臉上的淚水。然後重新拿起了菜刀,一刀刀的切著菜,菜刀與木質菜板那有節奏的交擊聲再次響了起來。而在這樣的響聲之中,李艾那雙通紅的眼睛裏,再度多出了幾許堅定。
那是從愧疚中萌芽而出的冀望。她明了了自己的欲望,卻失去了完成這欲望的可能。她無法觸碰那樣的冀望。她對不起他,她傷害了他,她欺騙了他,卻不敢將這樣的事情告訴他。但她卻想彌補他。而能彌補她所做過的事情的方法,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