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看清這世界的醜與惡,也為了壓抑住自己向往外麵的繁華世界的心情,停滯住某段時間,她努力的進行著這樣的事情,將小時候最喜歡的望遠鏡用來進行這種所謂的人類觀察。她注目著世間的醜與惡,可以想象,在那樣的視野之中,她所看到的一切是什麼模樣。
而這樣的行動一直持續了近七年,這七年的時間,將通過表情與動作看清對方潛藏在心底的欲望的這種能力,潛移默化成了本能。在此基礎之上,甚至可以大致推斷出對方心底在想些什麼。隻是,正如同醫者難自醫這句話所說的一樣,她一直無法看清自己的欲望,也無法看清自己心底在想些什麼。
當自己掌握了這種能力之後,出於不願讓人看穿像自己看穿別人一樣看穿自己的一種本能的不安,她將自己所有的欲望和想法盡數掩埋在了冰冷的表情之下。她冷下眸子,鎖住表情,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埋在心裏,就連麵對鏡子裏的自己,也不曾表露半分。
一件事情持續久了,就成了習慣。一張麵具戴久了,也就忘了取下來,而即使這樣的事情再不需要持續,即使這樣的麵具已經取了下來,想要消除這種習慣,也需要大量的時間,想要讓臉龐習慣直接暴露在空氣中,也需要大量的時間。所以……就算沒有了需要,她也不曾看到,也不曾明了。明明是她自己的心意,明明她擁有可以看穿的能力,她卻依舊什麼都看不明白。
可是,就在剛才,就在她和鏡子裏倒映出的自己目光相交的那一刹那,就在鏡子裏帶著小小笑容的麵容倒映進她的眸子裏的時候,她悄然發現,那張冰冷的,用來保護自己的心緒的麵具悄然融化了開來。
而失去了這張麵具的保護,在本能的驅動之下,那一眼,將她心底的欲望望了個通透。而麵對這樣的事態,她顯得那般的不知所措,在一瞬間進退失據。她該怎麼做?她反複的詢問著自己,卻怎麼也得不到答案。
她有些機械的舉起漱口杯,含了一口冰冷的自來水在嘴裏,動了動腮幫子,然後將泛著白色泡沫的水吐到了一邊。接著一邊清洗牙刷和杯子,一邊有些木然的仰起頭,凝視著頭頂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方才垂下頭來。而在垂下頭來的那一刻,她的眸光再度被迷霧和冷然所遮蔽,就連曾生動了許多的臉龐,也變得木然了起來。她想要如同以往一般,如同七年前的那一天一般,學著鴕鳥,自欺欺人的將頭埋進了沙土裏。
可是,已經被破過一次的藩籬,又怎麼可能再使用第二次呢?她眼眸裏的冷然和臉上的木然隻存在了一小會兒,就在她拉開浴室門的時候,盡數崩碎掉了。
因為,就在她拉開浴室門,準備用這樣的姿態走出去的時候,一張帶著幾分焦急之色的麵龐映入了她的視野。這讓她的身體一僵,呆呆的立在了原地,眼眸裏的冷然和臉龐上的木然在一瞬間僵化枯朽,她甚至能聽到它們破碎的聲音。
他的出現如同命運一般,將她剛剛築起的圍牆生生擊得粉碎,將她剛剛草草掩埋起來的一切再度掘開,赤裸裸的暴露在她的思緒裏,讓她無法有任何逃避。而更重要的是,暴露出來的這些東西,又正好是關於他的。這讓她情何以堪?
“你出來了?李艾?”看到她拉開門,那個罪魁禍首臉上的焦急之色卻是一緩,露出了有些輕鬆的笑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要推開這門扉,渾然不覺李艾眼眸中波動著的脆弱與不安。
看見他伸手過來,李艾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然後在張舟含著幾分不解的目光之中大力的將門關了起來。
“喂!喂?李艾?”沒有理會門扉外麵張舟那帶著幾分焦急與不解的叫聲。鎖上門的李艾有些踉蹌的走回了洗漱台麵前,注視著麵前的鏡子裏倒映著的狼狽麵容,在止不住的淚水流淌中用破碎的聲音低聲言語著有些模糊的內容,似在詢問著什麼人,又似在詢問她自己。
“我……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