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捂住臉,把頭埋在膝蓋上,雙手抱臂,那個愛開玩笑,愛鬧的裴岩竟是哭了。
後半夜,地麵微涼,他起身,抱在懷裏的那件西服上濕濕的,他攥緊,然後起身,輕輕地打開門。
月光靜好,微弱的薄光照耀在榻上微蜷著身子躺著的男人身子上,裴岩走過去,他看見,男人的臉色平靜,像是真的睡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往側麵稍稍偏了些,用身子擋住那影響睡眠的月光,男人的臉麵瞬時間被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許久,他蜷著的身子稍稍伸展了些,裴岩俯身,把半搭在地上的被子抱起,為他蓋上。
而後呆呆的倚在窗台上。
這個男人,對他亦師亦友,他一出社會,便一直跟著厲北聿了。
幾乎,從總裁進駐厲氏的那一刻起,他便陪伴在他的身邊,做一個助理,平時他總是愛跟厲北聿鬧,因為他知道,那個看起來清冷的男人心裏是火熱的。
他猶可記得,沈絡失蹤的日子裏。
他一直是個深情的人,他都知道。
有時候,他甚至會因為一個相似的背影追出幾條街,甚至會因為看到車裏的一個熟悉的側臉便失了神色。
可是往往,車窗落下,會是一個陌生的東方女子的臉龐,他期待的神色變得茫然,然後逐漸冷漠。
每年的盛夏,他都會來到沈絡失蹤的那個地方,帶著希望,走過這裏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條石子路,隻是盼望見到他想見的身影。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永遠先結束通話的號碼是沈絡的。
他的手機屏保永遠都是那一張照片,上麵的女人氣質宜然,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笑容春光明媚。
他說過,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沈絡,他給了她承諾,他固執的把她圈在自己的城中,卻忽略了她本身的想法,是他太固執,是他……
他曾說過,八月二十五是沈絡的生日,他卻在兩人結婚,她所過的第一個生日那天對她發脾氣了。
沈絡失蹤後,每年的那一天,他總會把家裏準備的滿滿,然後訂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一個人在家坐到天明。
所有人都記得,冬月十五,是沈絡失蹤的日子。
他也看到,找到沈絡後,在無人之處,他笑的不知所措的幸福樣子。
他也會哭,他也會在夜深人靜自己坐在那裏,看著她的照片傻笑。
他不是不懂心疼她,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會真的讓她可以開心。
他用自己的方式對一個女人好,但是最後……
也許,當初的一切便都是錯的吧。
那樣一個深情的男人,如畫的眉眼,裴岩從來沒有覺得一個男人可以長得這般好看,剛毅不失妖冶。
也不知道薄唇的男人卻也可以這樣的濃情。
他別過眼,不忍再看,厲北聿臉色蒼白的樣子。
他為所有人著想,甚至連陸子悅都算上,他沉默著為所有的人都想好了退路,獨獨他自己沒有,現在病到如此境地的時候,麵對他的卻是一天一天不見得日子,還有一紙冷漠的離婚協議書。
裴岩不知道,那麼的愛著沈絡的一個男人,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是什麼感想,他也不知道,明明想對著她笑,卻要用冷漠的方式讓她越走越遠的男人心裏是什麼感想。
他更不知道,待他再也不能站起來的時候,守在他病榻邊上的會有誰。
這個男人,對所有人都很好,獨獨對自己最為絕情,他用一種近乎崩離的方式懲罰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