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神色依舊平靜,淡淡的開口,“厲先生,年小姐的化療在後天,如果,您不忙的話,可以在這裏陪一陪她,畢竟,沒有經曆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那種化學治療有多麼的痛苦。”
血癌化療的話就要用大量的藥物來達到殺死病變白細胞的目的,其中的過程不必多說,雖然不會產生疼痛,但是事後的不良反應也是常人難以忍受,嚴重的時候會嘔吐甚至腹瀉,每一次都是一次新的考驗。
厲北聿笑了笑,不作回答,隨之說道:“那麻煩溫醫生了。”
他轉身,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把溫言和一切都隔絕在了外麵。
慕念乖乖的坐在榻邊,小手抓在媽媽的手上,講著故事,“狼知道後誘騙小紅帽去采野花,自己跑到林中小屋去把小紅帽的外婆吃了。並裝成外婆,等小紅帽來找外婆時,狼一口把她吃掉了。後來一個獵人把小紅帽和外婆從狼肚裏救了出來。”
稚嫩的聲音不大,卻字正腔圓的用漢語講著童話故事,厲北聿笑了笑,本以為在這裏,漢語會說不好呢。
“講什麼呢,這麼開心。”厲北聿走了過去,拿起剛才放在榻櫃上的百合花,打開,而後把已經變黃的那束玫瑰扔進了垃圾桶,換上了百合。
“我在給媽媽講小紅帽的故事。”
慕念乖巧的回答,年藝連多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看著厲北聿蒼白的笑,她現在下肢已經完全無力了,不靠輪椅和溫言的幫助根本無法四處走動。
“念念真是長大了。”似是感歎,似是自言自語說給誰聽。
“是啊,你們也長得越來越像了。”年藝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都是滿足,還好她還有這個孩子,真的很慶幸,她一開始還會想,要是當初自己跟著一起消失該有多好,可是生下慕念後,並且隨著他一天一天的長大,她就愈加的留戀這個世界,可是她沒想到,上天的報應來的這麼快。
厲北聿聽到她的話後,眼神閃了閃,默不作聲,年藝覺得氣氛尷尬,撐起力氣,問道:“你這麼匆忙的來了,那孩子不會擔心嗎?”
年藝說的那孩子,自然是指的沈絡。
厲北聿眸色一深,唇角淡然:“她叫沈絡。”
“名字,真好。”年藝閉了閉眼睛,輕輕地笑了笑,她可以想象的到那是一個多麼開朗又幸運的女孩子。
“你休息吧,我帶念念回家,明天再過來。”
年藝依舊閉著眼,厲北聿牽著慕念的手往外走,慕念一步三回頭,“媽媽再見,以後我再來看你。”
年藝睜眼,轉過頭,病榻上的她,皮膚接近透明,外邊的雨已經停了,隻是天色依舊暗沉,想來,也快要天黑了。
“寶貝再見。”她遲緩的答。
“北聿!”她叫住已經打開病房門的厲北聿,眼神有些模糊,兩人明明離得這麼近,卻為何感覺好像中間隔了千山萬水那麼遠呢。
厲北聿回頭,一雙鳳眸深邃似海,他靜靜地等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明天你還在這裏嗎?”
“我在。”他答的認真。
“後天呢?”她笑的有些虛無。
“後天我會來醫院陪你。”
他唇角勾起笑,年藝好像看到了青蔥時期的他,一模一樣的笑,一模一樣的回答。
“可是,那天就別帶念念過來了。”她最不想讓兒子看到的就是她最脆弱的時候。
“好,我答應你。”男人笑了笑,轉身,抱起孩子,消失在年藝的視線中,她久久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不能回神。
厲北聿對她,真是的仁至義盡了,他對她越好,她就越愧疚,他和她之間,隔得不僅是一個城市,還有一條跨不過去的溝橫,那是她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記憶。
一個足以讓她死一千字都不足惜的記憶,記憶中的那人也有著謎一樣的性格,俊朗的麵貌,溫潤的麵孔,他常常叫她念念。
是她,害死了那個男人。
外麵的氣溫低沉沉的,像隨時可以刮起驟風急雨般的陰沉,沈絡剛下出租車,就被這瘧疾般的天氣弄得不知所措,腳步加快的往前方的醫院處走,穿的毛衫現在隻覺得有些涼薄。
手機一個勁兒的震動,一水的短信提示音。
她快步走到走廊裏的休息椅子上掏出手機,秀眉蹙起。
除了兩條營銷短信之外,剩餘的都是同一個陌生號碼,裏麵是一串數字,每一條是一個數字,沈絡沒太在意,估計不知道是誰發的垃圾短信,手指一條一條的點擊然後刪除。
產檢結束後,已經臨近中午了,走出醫院時,竟然劈裏啪啦的下起了雨,沈絡沒帶雨傘,隻能躲在醫院門口處避雨。
失神的空擋,手被握住,溫熱的觸感,給這冰涼的天氣和心情添了一抹光。
她回頭,被握住的手沒有動彈,心像懸空一樣提的很高,沈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