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黃昏,一個二百餘人的隊伍在穀口山陰處休息。幾輛馬車被眾人圍在中間,土黃色的大旗上用紅筆寫著風雨兩個大字。除了二十名在遠方放哨的,其餘眾人有坐有躺。自河南據此快千餘裏,他們一臉風塵,累不可堪。
“大哥,你說我們這是何苦。這種生意派些鏢師便可,為何親自出陣。不僅調動四部精銳,連各部的鏢頭都喊來。這樣也就算了,還非要再在杭州集合,去和我們毫無相關的倭寇拚個你死我活。”
說話的是九十八,沒錯,此人就叫九十八。他上頭有兩個哥哥,都沒有成年便死了。父母怕這第三個兒子也長不大,就取小名九十八。後來黃河泛濫,家鄉被淹,不得不離家出走。憑著身強力壯,在風雨鏢局裝卸貨物。鏢頭看他為人老實,悟性又高,傳授了他一套斧法。九十八每日聞雞起舞,苦練武藝,在幾年前終得大成。一雙斧頭舞動起來,周圍風沙四起,如同旋風。據說很少有人在他手下撐得一百招,九十八從此名揚河南道。
風雨總鏢頭尚風,秀才出身,半路出家,由於悟性驚人,在江湖上學了許多兵器套路。武功套路複雜,沒人敢輕易與他切磋。手下悍將九十八的旋風斧頭便是他的親傳。除此之外,行軍布陣,出謀劃策更是一絕。“這你就不懂了,這次不是簡單的運鏢,而是另有重要的事情。倭寇作亂,朝廷不管反而封海。我們鏢局往來走鏢利益大大受損,每年夏秋之交,那些賊寇作亂之時我們都要損失近千兩銀子。想必其他鏢局也是如此。三個月前東郭家廣邀六省四十多個鏢局幫會,說是國家蒙羞,人民顛沛流離。身為江湖豪傑不能坐視不管。說的倒是大義淩然,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麼。這樣也好,大家一起滅了賊寇,共同發財。並且還能打響鏢局名氣,被朝廷重視,何樂不為呢?”
說罷尚風喝了一起水,大聲說道“兄弟們收拾收拾啟程了。今晚趕到蘇州交了鏢,美美的睡一覺,過幾天有更艱苦的日子呢。”
浙江台州臨海,東郭家。
“信使來報,三天前風雨鏢會從杭州出發,估計明天是第一個到達這裏的。”東郭義在燈下計劃著明天的事情,這應該是東郭家自太祖時祖上衣錦歸鄉來最長臉的一次事情了。他們對外六省四十多個鏢局幫會發布邀請,雖然很多鏢會借口推脫,但是最後還有十七個回複。東郭仁,世家大老爺正在沉浸在他的英雄夢中,覺得當年十八路諸侯也不過如此。
“你給太田的信發了麼?”東郭仁突然想到這點。
“和曆年一樣,字都不差一個,這次他們絕對想不到。”
“很好,這次做好了,我東郭家名利雙收。如今北唐、南宮、西門三足鼎立,缺的正是我們這個東郭啊,哈哈。”
“城東那片荒地已經清理幹淨,安營紮寨等候他們多時,到時一旦拚殺起來你就從密道進去。”
“恩,大哥放心,為了東郭家崛起,就算死了也無所謂的。”
次日天亮,東郭家門口車馬隆隆,來的正是晝夜趕路的風雨鏢會。
“哈哈,尚風尚鏢頭,河南南陽據此兩千餘裏,沒想到您親自過來。自我和我弟發了英雄帖起就每日夜的建造英雄寨,沒有出城五十裏相迎,實屬失禮啊。”東郭仁說的情真意切,在場無不動容。
“哪裏,東郭仁義二俠,天下英雄敬仰。東郭家族更是與南宮等並稱四大世家,承蒙瞧得起,發布英雄帖與我風雨鏢會,我們哪有不盡力而來的。”尚風急忙還禮說道。
“大哥,連餓虎山寨這種下三濫的勢力都來了,誰還……..”阿豪看不下了,小聲嘀咕道。
“閉嘴,站後麵去。”尚風說罷急忙換一臉色道“大哥莫怪,我這小弟自從南陽出來就說要品嚐東郭美酒,如今到了門口居然——嗨!”
說罷眾人哈哈大笑,阿豪也擺出無所謂的樣子。其實何止是阿豪,其他人也是疲憊不堪。雖說是江湖中人,體力強健,內力深厚,但也禁不起如此長途跋涉。尤其是到了這南方,山路眾多,江河橫行。那些常年走鏢的人尚且叫苦,更不用說這些一直留守本部的人。但身為鏢局副鏢頭,怎能抱怨,強忍著走了一路。
“哎呦,馬上院裏請,見了麵光顧說話,酒宴早就擺好了。“
院子雖大,但也容不下這近三百多人。除了那有頭有臉的,其他小嘍囉一壇美酒圍著豬肉羊肉在一邊吃的也不亦樂乎。一個月來,每日提心吊膽的好久沒有喝的這麼盡興。
大廳裏最裏麵的圓桌上,尚風和東郭仁和下麵頭頭們坐在一起。
“仁大哥,這個風部鏢頭南宮平天,這是雨部鏢頭申屠飛鏢,這是雪部鏢頭蘇落金,這是星部鏢頭葉星河。”依次介紹了四部大佬,眾人推杯換盞你來我往,仿佛久別重逢。
“‘風雨雪星,天地變色’,沒想到居然全到了,這在江湖上還是第一次。來,我敬大家一杯!”東郭義很激動,不過是發自內心的。那四部的鏢頭年輕有為,武功超群,任何一人放在江湖上都令人膽顫。當年走鏢時對劫鏢匪徒更是無情,從不留一個活口。人稱‘風雨雪星,天地變色’就是由他們四人而起,他們也因此坐鎮四部。
“義二哥發英雄帖,小弟怎敢不來。何況我們的交清這麼深,每年局中兄弟們的酒肉可都是由您發的。”尚風說的不錯,鏢局走鏢之餘,也自己倒賣貨物。東邊的主要發往台州寧波。而在台州就是由東郭家收的。他們收購內部絲綢、茶葉、陶瓷,走私到東南各國,形成一條產業鏈。尚風說每年由東郭家給他們發酒肉,倒也不假。
“這次我們全體出動,不能長居。其他各部什麼時候過來,又是什麼時候去打殺倭寇?”說話的是南宮平天。國字臉,刀削眉,一直繃著臉,看似嚴肅。
“估計這三四天都會到齊,今晚我們不醉不歸,明天我們剿寇大軍移駐城東的英雄寨。”東郭義負責此次的大局,對此事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