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蟲鳴聲聲。在這寧靜的夜晚,清亮的夜風送來花朵的芬芳和泥土的清香,吹拂在人們的臉龐上,令人舒服得昏昏欲睡。步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勉強地打起精神,讓能自己的眼皮子不粘在一起。
“你去睡吧。”耳邊傳來清冷的聲音,步凡抬起眼,隻見梅裏爾正用他青玉一般的雙眼,注視著自己,“你去睡,艾斯交給我。”
“不行不行,”步凡搖了搖頭,否決了朋友的提議,“梅裏爾你今天最辛苦,還是你先去休息,我來喂小艾斯就好了。”
在那一天的夜晚,三個人發現了神秘人闖入禁地、並用黑水晶控製魔物的秘密之後,小艾斯也受了傷。因為擔心它的傷勢,步凡他們決定暫時不將小家夥送進冰封雪鏡,而是偷偷將它留在冰雪神殿最深處的庭院裏。在那裏有一個小倉庫,堆放著一些廢舊的桌椅,平時不會有人進入。每晚入夜,他們都會偷偷地溜出宿舍,帶上先前藏好的培根或香腸,溜到後庭院喂飽這個小東西。
今晚也不例外,三人相約在後花園。隻是經過白天那一場魔球比賽,大家都是精疲力盡了。小喵嗚早就抵抗不住睡神的召喚,她像是一隻真正的小貓那樣,蜷縮著身子,趴在小亭子的欄杆上,早早地進入了夢鄉。
幾天的休養下來,小艾斯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它卻仍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一開始的那幾天它甚至拒絕進食。步凡明白,身體上的傷病可以痊愈,心靈上的創傷卻不會愈合。受黑水晶的影響而狂暴的冰魔白虎,簡直是六親不認,瘋狂而粗暴地對待自己的孩子,最終在小家夥的麵前和巨龍搏鬥而亡。對於小艾斯來說,這是一個可怕的悲劇。
想到這裏,步凡憐惜地撫摸小艾斯的腦袋,輕輕地揉順它柔軟的白毛:“艾斯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幕後黑手的事告訴聖尼古拉宗主,給你的媽媽討回公道的。”
被譽為大陸第一魔獸、眼下卻還是一隻小BABY的艾斯泰格,似乎聽懂了步凡的話,它用那雙金色的眼睛凝望著麵前的少年,然後伸出小小的舌頭,舔了舔步凡的手指,既像是感謝,又像是在撒嬌一樣。
“唔……”一聲嘀咕從小喵嗚的唇瓣中溢出,她那毛茸茸的耳朵顫動了一下,她睜開了惺忪睡眼,又抽了抽鼻子,迷迷糊糊地說:“好奇怪……我聞到了討厭的味道喵……”
同一時刻,小艾斯突然弓起了背部,它戒備地望著小路的盡頭,嘴裏發出“唬”的聲音。就在步凡詢問“怎麼了?”的時候,夜幕中亮起一盞燈火,緊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殿長!就在這裏!”
說話的是塞拉蒙斯,伴隨著他的聲音,幾道身影出現在步凡他們的視野裏。身材魁梧、背著大劍的暴風騎士·肯,冷若冰霜的冰女王·傑西卡,法術強悍、嘴角總是微微揚起的烈焰術士·法瑞爾,以及身披鬥篷、麵目陰沉的閃電射手·阿奇爾。
如果讓殿長們發現小艾斯,那就完蛋了!步凡慌張地想要藏起小艾斯,可小小魔獸的動作更快,它憤怒地想要衝破步凡的桎梏,喉管中發出悲憤的吼叫。盡管步凡試圖捂住它的嘴巴,但也已經太遲了。
“我果然沒有看錯,”看見步凡懷抱小艾斯的場麵,塞拉蒙斯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險的笑容,但又轉瞬即逝,下一秒,他換上了憂心忡忡的表情,衝身邊的殿長們說,“我無意中看見步凡他們溜出宿舍,本來想過來問他們為什麼違反神殿的規章製度的,沒想到他們竟然偷偷豢養了魔獸。”
原來,在魔球比賽結束之後,塞拉蒙斯就一直跟蹤著步凡。他本想找個沒人的時候,把步凡偷偷約到禁地,再人不知鬼不覺地讓對方徹底消失。可白狐隊的歡慶活動持續到傍晚,塞拉蒙斯一直沒找到機會。正當他絞盡腦汁想使個壞招兒的時候,卻發現步凡偷偷溜出了宿舍。塞拉蒙斯一路跟蹤,沒想到竟然發現了步凡他們偷藏艾斯泰格的秘密。這無疑是個極好的把柄,塞拉蒙斯立刻找來了四殿長,捉步凡他們一個現行。
“小子,上次還沒得到教訓嗎?”性格直爽,但也有些暴躁的暴風騎士——肯,怒氣衝衝地說,“差點死在魔獸的手裏,還死不悔改,你們是不要命了嗎?”
“不,小艾斯它不會傷人的。殿長,你聽我解釋!”步凡想說出實情,想說魔獸們被人操控了,但當他的目光瞥見了阿奇爾,到了嘴邊的話卻又被他吞下肚了:現在的他能夠說出真相嗎?如果阿奇爾和其他殿長有勾結,都是幕後黑手,那會怎麼樣?就算阿奇爾沒有同夥,殿長們又會不會相信他的話,他的手裏根本沒有證據啊……
步凡的擔憂,也是梅裏爾在思考的事情。兩名少年默默地對視了一眼,都在猶豫要不要將實情和盤托出。而喵嗚卻是按耐不住,她跳起來指向阿奇爾:“都是他!是他使壞,艾斯媽媽才會發狂的!還有噴火龍也是,魔獸都被他操控了喵~”
被指認的阿奇爾瞬時怔住,下一刻,他微微眯起眼,嘴裏發出陰沉的聲音:“嗬嗬,你說我?”
“胡扯也要有個限度!”肯忍無可忍地說,他一把推開步凡,從少年懷中搶過小艾斯。盡管它努力掙紮,但是在這位卡美拉最強的騎士手裏,它的掙紮簡直是微不足道。
“我是能夠理解,你們對小動物懷有憐憫之心,”法瑞爾收斂了笑容,向來笑如春風的他,此時也換上了認真的神色,“但是你們為了逃避懲罰,編造謊言,侮辱殿長,這件事就太過分了。傑西卡,他們都是你們冰雪神殿的修士,你看該怎麼辦吧?”
“我沒有說謊!”喵嗚急得尾巴都豎了起來,她的眼睛裏水光閃爍,“我們沒有騙人!真的是他……”
“夠了!”
喵嗚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冰女王”冷冷地打斷。這位向來不近人情的女殿長,幹脆利落地抬起右手,“啪”地打了一個響指。頓時,空中飛起雪花冰片,環繞在步凡他們三個的手腕上,化成了三雙冰雪鑄造的手環。就連小艾斯的脖子上都套了一個冰項圈,限製了它的動作。
“現在我封印你們的魔法能量,到禁閉室反省一晚,明天會對你們做出處罰。”冰女王冷冷地宣判。
在殿長們不滿的目光,以及在塞拉蒙斯不懷好意的冷笑中,步凡、梅裏爾、喵嗚被押送到了禁閉室,而小艾斯則被肯帶走了。這裏是守護者神殿的最深處,房間裏空蕩蕩的,四麵都是牆壁,留給孩子們的隻有無盡的黑暗。
“啪!”冰女王再度使出魔法,少年們手上的枷鎖頓時化為碎裂的冰晶。隻聽她冷冷地說:“在這裏反省。”
“哐當!”大門被關上了,緊接著就是上鎖的聲音。隨著足音漸行漸遠,四下陷入了沉寂之中。
“什麼冰女王,我看是冰女巫!”氣憤的喵嗚抬腳踹向鐵門,“她和阿奇爾肯定是一夥兒的喵~”
喵嗚的憤怒,步凡多少也能理解。身為冰雪祭司殿的修士,他們當然會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殿長身上,期盼傑西卡殿長能夠為他們主持公道。可沒想到的是,冰女王絲毫不相信他們的說辭,而且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這讓三人格外難受。
“算了,喵嗚,你生氣也沒有用,咱們還是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出去,我擔心肯殿長他們會對小艾斯不利……”步凡越想越擔心,當初肯殿長一擊“暴風斬”徹底終結了冰魔飛虎的生命,那場麵曆曆在目。他實在很害怕,肯殿長會不由分說對付小艾斯。
想到這裏,步凡趕忙直起身,他眯起一隻眼,用徽章的別針捅向鎖眼,試圖能學著電視裏演的那樣打開大門。但無論他怎麼刺探轉動,大門都紋絲不動。他不甘心地抬起右手,大聲念誦:“ICEARROW!”
可別說是冰箭,連個冰渣子都沒有出現。步凡垮下臉來:“糟糕,我的魔法又失效了。”
“不是你的問題,”梅裏爾沉聲說,“禁閉室裏有封印,會令一切魔法失去效用,即便是我也無法在這裏施放魔法。”
“那咱們怎麼辦?難道我們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等著小艾斯被殺死嗎?”步凡簡直崩潰了。
靜。
沉默是對步凡的唯一回答。目前的這個局麵,不僅是他,就是喵嗚和梅裏爾,也無法發揮自己的才能與特長。他們被囚禁在這裏,的確什麼都做不了。
步凡急得滿頭是汗,他不死心地繼續轉動鎖眼。突然,他聽見“哢噠”一聲,還以為自己成功了的他,登時眼睛一亮,用力地轉動把手,可他最終發現,原來是別針斷了,徹底將鎖眼堵住了。
從驚喜到失望,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了。步凡默然地跌坐在地上,他無助地抱起膝蓋,將腦袋深深地垂了下去:“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闖入禁地,冰魔飛虎就不會死,小艾斯也不會有事……”
“小凡大笨蛋!你在說什麼呢?明明就不是你的錯啊,是塞拉蒙斯那個大混蛋陷害你的!你為什麼要怪你自己喵!”喵嗚大聲反駁。
“可是……可是……我真是特別沒用……”步凡的聲音越發低沉,自責的情緒將他的胸膛塞得滿滿的,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他想起了在學校裏被霸王龍嘲笑是“黃皮仔”,被龍死黨們鎖在黑暗的倉庫裏,那時他沒有能力反抗。他想起了在幽深的礦洞裏,他險些連累了斯通。他想起了在禁地裏麵對可怕的魔物,如果不是朋友們的出現,他根本留不住小命。他還曾經眼睜睜地看著小艾斯陷入昏迷,而罪魁禍首就在他的前方,他卻不敢上前……
自卑感不斷擴大,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渺小無力,他甚至開始懷疑自身存在的價值:“我一直就是個無能的人……以前在學校,明知霸王龍他們欺負我,我不敢反抗……來到這裏,我字都不認識幾個,魔法也學不好……我沒有梅裏爾那麼強的魔法能量,也沒有喵嗚你那麼好的身手……我就是個大包袱大拖累,害得你們被關在這裏,還害了小艾斯……我……我簡直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