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那麼多的傷春悲秋。哪來那麼多的相逢恨晚。何不去那操場上看一場絢麗焰火,繁華成灰,然後再來演繹各自的細水長流。

畢業七年,何易森憑著玲瓏聰慧的手腕,已在商界混得一席之地。如今,他也開起銀色POLO,對高檔餐廳評頭論足,如數家珍。更重要的是,在不算偏遠的區域,擁有了一套房子。一次付清,無需如芸芸眾生,日夜為那份漫長的貸款擔驚受怕。

所以,當他向童羅提出結婚時,童羅一口便應承下來。盡管,這個男人可以在歡愛後即刻翻身睡去,呼嚕撼天。盡管,這個男人已有諸多惡習。盡管,這樣的求婚,乏善可陳到了極點。

不過是吃著飯,何易森忽然抬頭開口:“正好十一我休假,我們就趕緊把事辦了吧。我媽也在催著,好煩。”童羅有一時的怔忡,隨即一聲“恩”算是答應了。接著,兩人就繼續埋首於飯菜間,繼續一貫的沉默。

飯後,童羅係上圍裙收拾一桌殘局,何易森則陷到沙發裏看電視,不停地轉著台。童羅發現,沒有一個台可在他手裏持續超過一分鍾。但是,他還是樂此不疲走馬觀花般轉換著。

童羅忽然覺得有點頭暈,丟下一句“你能不轉那麼快麼?”就進了廚房。外麵,沒有任何回應,轉台依然在繼續。

在大學時,同寢室的女友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將來被求婚的情形。那時,童羅也驕傲地說,沒有玫瑰,沒有燭光晚餐,沒有下跪,沒有深情款款的告白絕對不從。而如今,哪裏還想得起那些豪言壯語,一房一車,就滿足了。

童羅在碗槽裏依然白皙纖細的手忽然有一兩秒的停頓,她的眼神閃過幾絲疑惑。

他剛才說了什麼?好煩?

也就一兩秒的空白,隨即又繼續手裏的家事。水嘩啦啦的聲音同外麵電視機的聲音交織著,鼓動耳膜。

“什麼,你們打算結婚了?恭喜恭喜,七年拉鋸,終於功德圓滿。”在咖啡廳裏,伴著輕柔音樂,啜著苦澀飲品,童羅雲淡風輕地向密友素婷公布了她即將嫁作人婦的消息。對方的反應,卻比她這個當事人更驚喜,眼角眉梢都是流溢的歡喜。

“你這樣,怎麼感覺是你要結婚,而我隻是個徐娘半老的陪襯。”

其實,童羅也不過25歲,青春依然。盡管已有了淡黑的眼袋和眼角蔓延的幾縷細紋,但玲瓏曲線與雪滑緊致的肌膚,很好地遮掩了這些小瑕疵。而且,今日的薄粉輕撲,淡藍眼影細描,也在眼角眉梢勾勒出別樣的風情。

徐娘半老這樣的說辭,也不過是她這樣年齡的女性才敢輕易出口的,語氣裏有著不自覺的驕傲。而那些真正的徐娘,哪敢如此造次,即便連玩笑,也成了禁忌,巴不得用濃妝豔抹,遮去歲月痕跡。

“我這不是為你高興嘛,好心招白眼。”素婷像個小女生般撅起嘴,語氣裏滿是嬌嫩的委屈。童羅聽著,忽然有些感慨羨慕。涉世已久的她,已無法在作出這樣天真的口氣神態了。她伸手過去捏捏素婷的臉,笑罵道:“你要幾時才長得熟,存心扮少女來氣我嗎?”

素婷也不服軟,順勢竄過去還擊。一時,兩個女人沒形象地扭成一團,笑逐顏開。珠玉般的笑聲,在陽光充沛的大廳裏,落了滿地。

“對了,童童,我交新男友了。他叫方同,搞IT的。”說完,臉上升起一團羞澀的紅雲。童羅看著素婷忽然的嬌羞,心情竟有些莫名的黯淡。那種為一個人悸動害羞的心境,於她早已是過眼雲煙般的陌生戲碼了。

“是嗎?什麼時候帶出來見見?”依然是玩笑口氣,聲線卻在空氣裏因緊縮而有點顫抖。童羅忽然覺得尷尬,而素婷也重新抬頭,有點疑惑地看著童羅莫名的失態。

這時,電話忽然響起,童羅匆匆幾句後就掛掉,丟下“易森找我有事”就狼狽地逃掉了。素婷看著迅疾開啟有關攏的玻璃門,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