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明天開家長會,叫你家長務必過來!”
“我沒家長!”
班主任頭疼不已地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家裏可以找關係進A市任何一所大學,卻賴著不走,愣是複讀了兩年高三,現在還準備複讀第三年的問題學生。
“宋安久同學,我需要和你的家長談一談!”今天估分,這熊孩子居然六門課加起來隻有個位數,簡直是在砸他場子。最重要的是,她今天還捅了大婁子。
這個女孩家庭背景有些特殊——父母離異,如今各自組建家庭,且都有子女,幾乎不管她。
雖然挺可憐,不過也怪她自己實在是太叛逆,無法無天,沒人管得了。指東往西,指北朝南,隻做錯的不做對的,比如擅長文科,偏要選理科;好好的黑直長發,偏要剪得像個假小子,還染成囂張的紅色;另外抽煙酗酒打架早戀,壞學生該做的事一件不落。
“要叫你自己叫。”安久一臉不耐煩,轉身就走。
班主任一拍桌子,“站住,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今年已經記了三個大過,今天又把薛皓同學打成這樣,這次如果處理不好,學校完全可以開除你!我知道你家裏有錢有勢,可是你打的那位也不好惹,到時候真鬧起來,誰也不能留你!”
安久漫不經心的表情總算出現了一絲裂縫。她不想離開學校。因為,離開了這裏,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班主任歎了口氣,“你也該長大了,難道準備一直這樣自暴自棄下去嗎?”
安久的神情有些恍惚,這個世界上,有她為之努力的理由嗎?有那麼一個人,讓她想要變得美好,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嗎?
沒有。
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知道了。”安久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轉身走出辦公室。
剛和兩邊都徹底鬧翻,她是絕對不會回去求他們的,求了也隻有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還能怎麼辦……
放學後,回到空蕩蕩的屋子,安久發了許久的呆,終於撥通電話。
“喂……”
“安久?”大洋彼岸,電話那頭的男人有些意外她會主動打電話給自己。
“……”安久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你……什麼時候回來?”
“有事?”
“嗯,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安久第一次窘迫了,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開口,“明天我開家長會。”
“嗯?”
安久有些生氣,都說這麼明白了還不明白嗎?
“你能不能來幫我開家長會?”受辱一般,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很久,顯然沒有料到。半晌後,他回複:“可以。”
他居然……答應了?打這個電話隻是病急亂投醫,本來她根本沒有抱什麼希望。
“幾點?”他問。
“啊?哦,明天下午兩點。”
“知道了。”
緊接著,她聽到電話那頭他在吩咐助理訂航班。
“還有事嗎?”
“沒了。”
“明天學校見。”
“嗯。”
安久怔怔地掛斷電話,心中感激之餘,突然有些忐忑。她還沒告訴他,不僅僅是開家長會,她還闖了禍……
晚上,安久失眠了。
第二天下午兩點鍾,安久到了學校,在門口等著。
今天這場家長會的目的主要是和家長交流填誌願的問題。如果不是因為打了人,她那個破分數根本沒必要請家長來。
家長陸陸續續都到了,看到她一身亂七八糟的打扮都嫌惡地蹙起眉頭。安久歪歪斜斜地靠在大門口,嘴裏還叼著根煙,對那些異樣的目光和議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時間轉眼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門口聚集的家長越來越少,隻有偶爾一兩個家長匆匆趕來。中途宋安久打了個電話過去,提示關機。
大概是還在飛機上吧。
兩個小時,兩個半小時,三個小時……一直等到家長會結束他還是沒有來。
等待的光芒如同手裏的煙蒂一點點湮滅,忐忑的心也完全平靜下來了。
大概是瘋了,居然會去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
最後,等來的是班主任,“終於找到你了,跟我去校長室。”
校長室裏,薛皓的母親坐在沙發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副校長和教導主任全都在,小心翼翼地賠著不是。
“這是怎麼回事?等了一天都沒等到個說法,我們兒子就這麼被白打了嗎?傷的還是那種地方!這以後萬一要是有個什麼,你們誰負得了責任!”薛夫人盛氣淩人地指著教導主任的鼻子罵。見安久進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看看她的樣子,還像是個學生嗎?居然把這種人留在學校,你們學校是不是也太不負責任了!”說完轉向她,“真不知道你爸媽怎麼教你的!”
很顯然學校早就在第一時間聯係過她的家人了,隻不過沒有人願意出麵,這才把她本人叫過來承受被打學生家長的怒氣。
教導主任尷尬地問:“那……您想怎麼處理?”
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兩方都不好惹,不過既然宋安久的父母不管,他自然是會偏著薛家這邊了。
薛夫人像看到了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看著她,“聽說她今年還想繼續複讀?雖然我們皓皓今年考得不錯,肯定能進重點,以後不用再跟這種人在一個環境了,但是絕對不能讓這種人再害了更多的孩子!”
“是是,我們明白,就算薛夫人不說,我們也是準備這麼處理的。按照學校規定,我們會開除她的學籍。這點毋庸置疑,您大可以放心!”
安久抖了抖唇,臉色慘白。
薛夫人臉色稍霽,“還有醫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這些總要付的吧。最重要的是,我要她家長帶著她親自登門道歉。否則我們就法庭上見,讓她負刑事責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丫頭已經成年了吧?哈,複讀了兩年,當然成年了!”
A市誰不知道薛家和宋家是生意場上的宿敵,有這麼個機會,怎麼可能不好好利用膈應對方一下。
“這……”副校長為難地擦了擦汗,“您是知道宋家的情況的,這件事我們也沒辦法。打電話過去,那邊的人隻說以後宋安久的事跟他們無關。況且這孩子,也挺可憐的……”
跟他們無關嗎?
安久的眸子像死寂的深潭。
“她可憐?我們被打的不可憐,她倒可憐起來了!還有,什麼叫你們沒辦法?事情發生在學校,你們就要負責聯係對方家長,負責解決問題。你們這是想推卸責任嗎?”
“那種人渣敗類……”安久從唇間嗤了一聲,“他自作自受,我應該更用力一點讓薛家絕後才對。”
一字一句,分外清晰,徹底點燃了薛夫人的怒火。
“小賤人你說什麼……”薛夫人大怒之下揚起手。
可是,那隻手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最先入目的是一枚精致的袖口,然後是一隻有力的手,穩穩地扼住了薛夫人的手腕。隨即是男人逆著光猶如刀鑄的俊臉,眸子裏閃過危險的光,臉上的神情冷漠得令人膽戰。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大掌落在她頭頂彰顯叛逆的紅發上揉了揉,像是對待稀世珍寶,“抱歉,遲到了。”
已經不記得眼淚的滋味,可是,這一瞬間,她卻隻因他的一句話眼眶酸澀。
被來人的氣場鎮住,屋裏的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你是什麼人?”薛夫人尖叫。
“宋安久的監護人。”他說。
“你來得正好,你們宋家都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傅臣商壓根沒有理睬對麵女人的叫囂,隻是微微俯身問懷裏的人:“安久,為什麼打人?”
“……”她不想說,因為說了也不會有人信,沒有人會相信她。
“回答。”他語氣強硬。
“打了就是打了,還有什麼好問的!”薛夫人插嘴,後麵還想說什麼,卻被傅臣商的目光逼退。
“說話。”傅臣商催促。
“……他先欺負我。”安久終於開口。
薛夫人激動地跳出來,“開什麼玩笑?隻有你欺負別人,誰能欺負到你?再說受傷的明明是我們皓皓,你少誣陷人!”
傅臣商不動聲色,繼續問:“在哪裏?”
“學校停車場。”
傅臣商這才滿意地抬起頭,看向幾位負責人,“停車場有監控,調取當天的監控錄像。”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包括安久自己。
她早就習慣了別人不分青紅皂白給她定性,從未想過要證明清白這種事。
“看來我沒猜錯,你們根本沒有弄清楚前因後果就給人定罪。如果事情真如安久所說,我希望學校方麵在全校公開道歉。”
安久的心狠狠震動了一下。
副校長、教導主任、班主任都已經是冷汗連連,萬一……萬一宋安久沒撒謊就麻煩了。
薛夫人也有些心虛了。
正僵持間,一人匆匆而來,一進來就連連堆笑,“傅先生!嗬嗬,這點小事怎麼能麻煩您親自出麵。放心,一切都交給我處理。”
來人是盛謹的教務校長,平時很少出麵。
薛夫人看傅臣商的眼神已經有些驚懼,剛才就覺得這男人不一般,難道真的大有來頭?監護人?這男人看起來分明年紀不大的樣子,沒聽說宋家或者周靜怡那邊有這麼一號人物啊。
“不用,既然來了,就現在解決吧。”傅臣商顯然是不想給麵子,準備追究到底了。
最後還是按照傅臣商的要求調取了當天的監控錄像。畫麵裏,薛皓攔住安久幾番挑釁,安久置之不理,想要繞過他,薛皓卻開始動手動腳,直到薛皓的手伸到她的胸口,安久才忍無可忍提起膝蓋頂了過去,把書包狠狠砸在他臉上,然後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幾十秒。
傅臣商擁著安久站起來,“希望明天學校可以召集所有學生家長公開澄清這件事。”他冷著臉,繼續補充道:“《刑法》規定,已滿十六周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誹謗罪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製或者剝奪政治權利。猥褻罪可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你、你想幹什麼?隻是孩子們小打小鬧而已,鬧到法庭是不是太過分了!”薛夫人麵如土色,完全忘了剛才是誰口口聲聲要法庭上見的。
“有什麼話請跟我的律師談。”傅臣商說完轉向幾位老師,態度謙和,“這次的事情,我們安久也有錯,如果不是她平時不乖,老師們也不會誤會。今後還要拜托各位多照顧。”
“哪裏哪裏,應該的!宋同學其實很聰明,就是不太用功,相信隻要能靜心學習一定會有所作為!”教務校長受寵若驚,急忙客氣地寒暄著。
從頭到尾安久隻是縮在傅臣商懷裏,一言不發,看著他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把一邊倒的局麵完全翻轉過來,把她從泥沼裏拉扯上來。
打開車門,傅臣商把她安置進副駕駛。
“餓不餓?想吃什麼?”
“隨便……抱歉,剛認識就給你添麻煩,謝謝你幫忙。”
“不用道謝,你是我的妻子。”
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安久心頭猛地一跳。
妻子?當時隻是衝動賭氣之下做的決定,她到現在都沒有真實的感覺。
一個星期前,也就是安久二十歲生日那天,她剛和這個男人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當天他有急事去了國外出差,一去就是一個星期。
事實上,她跟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也隻見過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