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悲劇或者完美八
“磁帶呢?”薑勤勤問。
我遞過去,說:“你這家夥也太不講究了,怎麼能跟蹤我呢?”
“我後悔死了,我永遠永遠再也不跟蹤你了。”薑勤勤生氣地在前麵跑。
她的車停在不遠處,我跟上來,想開後門上去,她發動車,把我甩在了後麵。
我跑了兩步,沒有跟上。我截了一輛車跟上去,一邊撥打薑勤勤的手機號,她拒接。車停在區局門口,薑勤勤在那等著我。她仿佛生完了氣,又仿佛在耍什麼花招。
“你去蘇淺淺那裏是不是為了取磁帶啊?”薑勤勤問。
“是啊,但我還沒有想好,是不是上交。”我說。
“那現在呢?”薑勤勤把磁帶遞給我。“你自己決定吧,我隻是想幫你。”
我接住了磁帶,放在上衣兜裏。在區局不遠處的一個電話旁邊,一個男孩把一個東西交給一個女孩。兩個人握手告別。
他們沒有說話,在陽光下,他們的表演像一出啞劇。他們沒有料到,他們的表演成了一個寓言。把東西還給別人,把真相還給原本,把保護還給需要保護的人,把朋友還原到朋友的位置。
那麼,蘇淺淺的眼淚呢?我的思維有了一瞬間的遲疑,但被薑勤勤的背影代替。我知道,也許薑勤勤早就知道我和鄧子在一起的很多事情,隻不過,她沒有說。
“我們上去吧。”仿佛是一瞬間,我有了決定。
薑勤勤往她的車上跑,說:“你先上去,我把車放好。”
夏隊在他的辦公室裏,李副局長來過問案情,兩個聊得正熱鬧。我露了一下頭,就躲開了。
“趙小帥,你來一下,正要找你。”夏隊喊我。
“噢。”我應了一聲,立在門外候著。李副局長站起來,朝我點點頭。
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他好,他疾步而去。
“李局長可能要去看球賽了。”夏隊看著他的背影說。
我在他的手勢下坐下來,聽著他房間裏空調的歌唱。樓下有人喊三元,是二樓的三元。
夏天在這個時候突然靜了下來,喧鬧被空調的歌唱控製。夏隊在他的抽屜裏找了一張紙遞給我,他的動作讓有些莫名,我想起了在飛機上那張遺書。
“幹什麼啊,夏隊。”我問。
“噢,你看我這腦子,是讓你給我寫一下東莞市公安局曹一民的電話號碼。”他看了我一眼,又說:“我最近可能要去深圳辦一件私事,說不定會用他幫忙。”
“噢,他是平頂山人,熱情得很,酒後駕車的技術一流。”我把號碼寫下來,遞給夏隊。
夏隊很仔細地把號碼放在他的名片夾裏,他沒有讓我走的意思。我隻好坐在那裏,我在空調下,歌唱和冷風一起享受。
“聽胖子說你們遭遇了一場‘空難’。”夏隊問。
“是啊,一場真實了一大半的劫機行動,我和胖子李都準備掏槍和他們硬拚了。”我有些興奮,腦子裏的膠片已經被飛機上的遊戲占領。這麼幾天竟然忘記講講當時的興奮和擔心了。
“硬拚?”夏隊今天的話很簡潔,像是剛剛把自己的話語打掃了一下,口腔裏一時間隻剩下主謂賓了。
“不是硬拚,是擒賊先擒王的戰術。”我還想解釋,夏隊已經聽明白了,會心地笑著。
“事實上,人生如遊戲。而遊戲如人生啊。”夏隊用這樣一句話結束了我們的談話。
我和胖子李和薑勤勤都已經感歎過了,夏隊又一次重複地表達這個意思,多少讓我有些不解。
我想,夏隊的意思是說:遊戲該結束了。
而我是結束遊戲的一個參與者。
我給蘇淺淺打電話,她的手機通了,沒有接。我掛掉,等著她打過來。
她很快就回了過來,她在辦公室裏上網。
“我在網上給你寫了一首詩。”她說。
“詩,什麼名字。”
“名字,還沒有想好,就叫《失去》吧。”
“我失去嗎?”我有些疑惑。
“是我失去,你收獲。”蘇淺淺的聲音變小了,末尾的字變成了氣聲,能聽出來了她心跳在加快,能聽出來,她的心被甜美占據。
“我晚上去看。”
“晚上你想不想吃我做的飯。”她問。
“晚上,我還想吃你呢?”我在欄杆上倚著,兩邊都沒有,我大膽地說了一句。
她一下沉默了,電話竟然斷掉了。
風把我旁邊的一頁身份證複印件吹起來,從三樓吹到了一樓。不知道那個身份證複印件是誰的,風一吹,它就飛了起來。本來以為會飛一陣子,沒想到,隻一下就落在地上。
事情都像風一樣,吹來之前,並沒有預告。落到地上的時候,才知道結局可能很慘,譬如被人踩了,譬如被人扔在了垃圾簍裏。而這張身份證複印件本來的命運呢,也許應該在一個體麵的檔案夾裏,放在一個有空調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