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馳仰起頭,感覺體內烈火灼燒般的疼痛感愈發難以控製,迷蒙之間仿佛回到了天鳴山秋戈苑的那間廂房。
他越過窗欞看向房中薄紗輕垂的床帳,那床上有兩個人影不斷起伏交疊,是一男一女。
女子柳腰款擺,輕聲嬌喚,而她身後的男子衣裳半解,輕哼一聲,微微仰起頭露出玉白的脖頸,青色衣袍自他肩頭滑落,層層疊疊,猶青帶綠,順著他脊背與手臂的肌膚一點點往下墜,最後堪堪懸在臂彎,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前後搖擺。
空氣中熟悉的清冽酒香愈發濃烈,如有實質般牽引著宣馳走向床畔,他不受控製地靠近那兩人。
床周飄飛的薄紗遮掩了視線,他急切地將之猛然撕開,床上的男子轉過頭來看他,那男子微眯著雙眼,眼尾被好看的桃花色暈染,發髻有些亂了,一縷額發被汗濡濕,緊貼著麵頰與耳側,水清色的裏衣被薄汗泅濕,黏在他玉白的胸腹處,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摩擦著肌膚。
他突然輕笑一聲,緋色的雙唇輕啟,泄出一句氣音:宣馳~
是虞卿!
模糊的影像被眼前越來越近的一眾魔宗殺手打斷,宣馳猛咳了幾聲,髒腑中一片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意識漸漸模糊,五感逐漸被抽離。
虞卿!
這是你的意思嗎?
“師兄,蒼生之難未解,如何能歸去?”
是誰?誰在那說話?
宣馳感覺自己被綁縛在一根浮木上,隨著波濤不斷沉浮,眼皮似有千斤重,努力半天也不過睜開了那麼一小個縫兒。
入眼的是一方煙波浩渺的山穀,並不見人影。
“你若不阻他,他隻怕要與這蒼生同歸於盡!”
“你到底是誰啊!”
那個人仍舊不現身,說的話卻似耳語般清晰:“回去吧,回去吧……”
宣馳還想再問些什麼,身邊卻忽然刮起一陣強烈的勁風,吹得他整個人都飛將起來,不斷撞擊到硬物,震得腦中一片轟鳴,陣陣發暈。
“宣馳!宣馳!你給我站住!!!”
好吵,什麼人在叫我?
宣馳覺得身下顛得厲害,費力地睜開雙眼,就發現自己正騎著一匹馬在草原上奔馳,而在自己身前是四個同樣策馬狂奔的少年人。
是四位師兄!他們不是都已經死了嗎?
宣馳眼瞳猛然一縮,勒緊韁繩停了下來。
這是北疆邊界,再往前就是苦竹林了,可自己不是在龍鳴山麼?怎麼會到這裏來了?
武林每十年舉行一次武林大會,師傅無心沙猛海無心虛名之爭,故命自己與四位師兄前往中原,北疆千裏蠻荒,要入中原,便要跨邊界,過那苦竹林。
可那分明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宣馳!我都喊你半天了你怎麼跟沒聽到似的!!!”
“紅喬?”
小師妹沙紅喬,苦竹林,四位師兄……難道?
“我娘讓我給你帶個東西!”沙紅喬說著就伸手進懷裏開始掏,可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什麼來。
跟一年前一模一樣的場景,難道是……
重生了嗎?
“紅喬,你……”宣馳抿抿嘴,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你是不是又給弄丟了?”
“大概剛剛騎馬太快,掉了!”沙紅喬渾不在意地把手從懷裏伸出來,又拽了一把宣馳:“走,陪我回去找!”
宣馳回頭看了看幾位師兄,幾位師兄跨在馬上一臉看好戲的玩味,一如往昔,宣馳又看了看緊拽著自己胳膊的沙紅喬,自己大概是真的,重生了。
他二人自小在一處長大,也算得青梅竹馬,盟中眾人皆知小師妹對宣馳有意,也多有撮合,此去中原路途遙遠,且又有師傅密令之事需辦,恐怕需三五月才能回來,小師妹自然對宣馳多有不舍,這會兒恐怕有好些話要說了。
師兄們如此想著,對看幾眼,皆心領神會地表示還是先過邊界,在前麵的竹林等宣馳趕來吧,說完便催著馬跑遠了。
此時初春,正是北疆野草瘋長的時候,要在這野草間找東西可是個技術活,北疆視野好,一眼千裏,可是耐不住野草長得歡慶,有東西掉到地上立馬就被野草蓋了個嚴實,找起來哪有那麼容易,所以等兩人找到東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個透。
宣馳倚著小馬駒站著,看著沙紅喬精神滿滿地從一堆亂草中抓起一個小布包,神情有些恍惚,那布包隻有巴掌大,宣馳知道,那裏麵裝的是一塊玉佩。
沙紅喬拍拍小布包上的草屑,然後頗為小心地送到宣馳手裏:“還好沒丟,我娘說這是你娘臨終前留給你的東西,伯母有遺言說這是別人的東西,那人之前是在中原的,你這次去中原能遇上他也說不定,所以這東西你好好帶著,將來見到了那人就還給人家。”
宣馳接過小布包,隨即打開繩結從布包裏拿出一枚小巧的玉佩來,玉佩上是一條騰雲的龍。
這玉佩宣馳小時候見過,是母親一直貼身收著的東西,隻是收著卻從來不帶上,當時宣馳還隨父母居於中原,母親說這是一位過路的公子給她的,那公子當時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