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枕醉江山(1 / 3)

第十七章枕醉江山

“艱難王業,返正皇唐。先天再造,卻日重光。漢紹世祖,夏資少康。功成德茂,率祀無疆。”

——唐·崔居儉《後唐宗廟樂舞辭》

匈奴隻是傳說

看完了劉秀對內的“家事”,再來看劉秀對外的“國事”。

漢朝的“外患”主要來自於北方的匈奴,原因有二:一是匈奴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強大而彪悍,極富戰鬥力。二是匈奴人野心大,誌向高,一直對富饒的中原虎視眈眈,極具侵略性。

用一句話來概括漢朝和匈奴的關係:分分和和,和和分分,分久必和,和久必分。

首先來看分分和和。漢高祖劉邦建立大漢之初眼裏容不下一粒沙,想用武力征服不安分的匈奴。結果事與願違,在和匈奴的真情對對碰中,劉邦因為“大意失荊州”——被圍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之後,劉邦才靠陳平的妙計脫險。身心受到了打擊和摧殘的劉邦從此對匈奴改變了戰術,改武力征服為糖衣賄賂,用金銀、綢緞等物品安住了匈奴人的心,從此兩國進入了若即若離的和平共處期。

到呂後執政時,囂張的匈奴到了狂妄的地步,他們以赤裸裸的情書對呂後進行戲弄,呂後隻能選擇忍氣吞聲,以嫁公主給匈奴單於的方式,繼續維持和平。漢文帝和漢景帝時,以治國為重,依然將求和進行到底。

總而言之,這期間漢朝是且和且珍惜,匈奴是且和且放肆,在分分和和中,兩國的關係表麵上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暗潮湧動。

其次,還看和和分分。

漢武帝上任後,他一改往昔皇帝的作風,變柔為剛,變求和為求戰,用“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氣勢,采取以牙還牙的方式,用武力來征服匈奴。事實證明,漢武帝的確是一個超級軍事天才,在和匈奴的大決戰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而受到不斷打擊的匈奴屋漏偏逢連夜雨,從此逐漸走向衰弱。

最後,來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劉秀建立東漢後,百廢待興之時,邊境仍是一個突出的問題:北方,有剽悍無比的匈奴;東北方,有放蕩不羈的鮮卑和烏桓;在西部,有膽識過人的羌人;在南方,有英勇善戰的越人和苗人。

此刻的匈奴雖然無法與最鼎盛時期的冒頓單於時期相比,但他們卻巧妙地選擇了聯合之路,與羌人、鮮卑、烏桓等新興勢力聯合起來共同掠奪漢朝的地盤和財物。其中,烏桓部落的基地,又緊鄰邊塞。如果早上他們從自己的基地出發,晚上就能夠抵達漢朝的沿邊代郡、上穀郡、漁陽郡、右北平郡等地,所以烏桓動不動就來個“邊塞一日還”。因此,邊塞地區很受傷,到後來竟然變成了“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荒涼蕭條之地。

以柔治國,但並不代表柔弱到被欺負被壓迫到沒有還手的地步。對於以匈奴為首的少數民族的騷擾,劉秀沒有再選擇沉默,而是來了個“三管齊下”。

第一管:強基。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劉秀任命前征虜將軍祭遵之堂弟、襄賁令祭肜為遼東太守,加強了對邊境的防守。

第二管:固本。建武二十一年(公元45年),劉秀派馬援等人修築城堡要塞,逐漸恢複郡縣。在有些地方虛設太守、縣令,招攬移民,以充邊塞。

第三管:亮劍。

第一劍:天女散花劍。具體亮劍人是劉秀頗為器重的馬援。馬援一邊大力加強邊防建設,一邊精選出三千人的敢死隊,選擇了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出高柳,襲烏桓。

當然,烏桓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早有準備。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漢軍的行蹤,但因為“知己不知彼”,因此,沒有將計就計,以逸待勞,而是本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則,選擇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結果,馬援白忙活了一回,到烏桓大本營遊了一圈,無功而返。

第二劍:倚天劍。具體亮劍人是劉秀頗為倚重的祭肜。被馬援逼走的烏桓在逃跑的同時,來了個忙裏偷閑,他們組織一萬餘特種騎兵進攻漢朝的遼東郡。遼東太守祭肜當然也不是吃素的,麵對主動送上門來的鮮卑人,他率領數千精兵強將迎敵。

兩軍交戰,隻見祭肜身先士卒,一馬當先,手揮倚天劍,奮力衝向敵軍。漢軍士兵大受鼓舞,如狼似虎地緊隨其後。結果,剽悍的鮮卑騎兵被漢軍的氣勢所懾,被漢軍殺得落荒而逃。漢軍一路追殺,鮮卑軍竟然死傷過半。這當真印證了這樣一句話,偷雞不成反蝕米。

第三劍:君子劍。具體亮劍人是劉秀本人。

在馬援逼走了烏桓,祭肜趕走了鮮卑後,剩下的便是“難剃頭”匈奴了。此時的匈奴不是一個國家在和漢朝作對,還有西域車師前王國、鄯善王國、焉耆王國等的支持和幫助。

原來,因為西域各國不堪西域莎車王的賦稅重負,紛紛派出王國的太子到漢朝充當人質,並且向漢朝進貢金銀珠寶等,以尋求庇護。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麵對西域的動蕩局勢,劉秀也彷徨無計。結果西域各國一頓相互殘殺後,最終化零為整,統統歸順了強大的匈奴。

就這樣,漢朝在西域的領地一夜之間化為了烏有。正當劉秀手握君子劍,要亮劍時,匈奴發生了內亂,南匈奴主動投降漢朝。

原來,匈奴人的立儲的規矩一是尚左,以左賢王為儲君的標誌。二是兄終弟及,意思就是說單於死後,繼位的第一繼承人便是單於的弟弟。

按照這兩條規矩,單於攣鞮輿死後,他的弟弟右穀蠡王攣鞮知牙師應該做單於。然而,攣鞮輿卻想讓自己的兒子攣鞮蒲奴繼承單於的位置。都說欲望使人瘋狂,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攣鞮輿來了個先下手為強。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結果攣鞮知牙師很快就成了刀下鬼。

快刀斬亂麻,這事辦得利落。畢竟攣鞮輿用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點兒時間幹了一件大事,完成了心中的夙願,於是,他含笑九泉了。然而,快刀過後,卻並不幹淨。凡事有因必有果,這話一點兒都不假。

攣鞮知牙師走了,攣鞮輿也走了,他的兒子烏達鞮侯承位了。烏達鞮侯死後,他的弟弟蒲奴又做了單於。匈奴貴族階層對單於攣鞮輿一意孤行的“破祖”行為很是不滿。

別人理智多於同情地“戚戚然”,但有一個人卻是敢怒敢言地“憤憤然”,這個人的名字叫攣鞮比。攣鞮比是攣鞮輿單於的前任攣鞮烏珠留單於(第十九任單於)的兒子,時任右薁鞬日逐王,擁有匈奴南疆八大部眾的兵權。

他聽說右穀蠡王被殺的消息後,怒發衝冠,對部將們道:“我們的祖先十四任呼韓邪單於當年曾立下‘兄終弟及’的遺囑。按照這個原則,應該是右穀蠡王繼承單於之位。而如果按照父傳子的原則,應該是我繼承單於之位。可現在呢,單於攣鞮輿卻違背祖規,殺弟立子,犯下滔天大罪,天地不容啊!”

發表公開演講後,憤怒的攣鞮比公開與攣鞮輿決裂了,以各種理由拒絕參加單於王廷朝會。長此以往,攣鞮輿發出了“如果真的需要什麼理由,一萬個夠不夠”的感慨後,派出兩位骨都侯到攣鞮比那裏,並美其名曰讚助。其實傻子也知道,攣鞮輿讚助是假,監視是真。

做到了對攣鞮比的“防患於未然”,單於輿終於安心地去極樂世界了。然而,他不知道,他精心打造的這一切,在他死後便化成了海市蜃樓。因為從他兒子繼位的那一天起,各部便不安寧,而製造不安的便是攣鞮比。

可惜依他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把蒲奴拉下台,思來想去,他咬咬牙,決定使出絕計——借刀殺人。而他“借”的這把刀便是“漢朝”。

可是要想讓漢朝來支援他,必須要送上大禮才對啊!於是,攣鞮比派漢人郭衡作為使者,前往河西郡拜見太守,說自己願意歸附漢朝。

河西太守聽罷哈哈一笑,說:“我怎麼相信你們一麵之言啊?”郭衡這時便獻上攣鞮比讓他帶來的匈奴地圖。河西太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向朝廷去彙報後再給你們答複。”說著他手指比了比,狡黠地笑了笑。郭衡不明其意。河西太守怒道:“難道跑路費還得我貼不成?”

郭衡隻得回去,到攣鞮比那裏抬銀子。然而,這一來二去,當初攣鞮輿派出的兩名監軍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察覺到了攣鞮比的反常舉動,立即快馬加鞭向攣鞮蒲奴單於進行了彙報。他們建議以快刀斬亂麻之勢殺了攣鞮比,隨後說出了具體行動方案:選擇在五月龍城祭祀天神之時(匈奴每年的正月、五月、九月三個月中的戌日在龍城舉行祭祀天地活動),將攣鞮比一窩端。

應該說,這樣的計謀很周到,選擇這樣的場合相當隱蔽,匈奴對天神很是崇拜,對祭祀天神活動也相當重視,每次匈奴貴族都得參加。如果按這個計劃進行下去,那麼攣鞮比很快就會成為“祭物”。然而,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保密工作做得不好。換句話說,是他們“密謀”之地的選址不好。因為他們在密謀時,攣鞮比的弟弟碰巧聽到了。於是,他立刻向攣鞮比告密。

攣鞮比聽後,先是一驚,隨後鎮定下來,並且很快製定出了將計就計的策略。他暗暗地集結自己在南疆八部的四五萬軍隊,進行“潛伏”,準備先幹掉兩位骨都侯,吞並他們的部眾,再去攻打攣鞮蒲奴。

而兩位骨都侯也很警覺。在回營時,他們派出探子先行,結果發現“情況異常”。兩位骨都侯見情況不妙,趕緊下令部隊撤退。勝利大逃亡後,他們便向攣鞮蒲奴單於進行了彙報。

攣鞮蒲奴見事情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馬上帶領一萬多精銳騎兵去圍剿攣鞮比。然而,事實證明,攣鞮蒲奴隻是個魯莽的毛頭小子,理論多於實踐,沒有見過大世麵。當大軍快到達攣鞮比大本營時,看到敵營旌旗遍地,攣鞮蒲奴嚇得屁滾尿流,轉身便跑。主帥都跑了,當兵的還堅持幹什麼,也跟著跑了。

攣鞮蒲奴成了“欒跑跑”,攣鞮比卻成了“欒傻傻”,他沒有弄明白敵人為何氣勢洶洶而來,突然又垂頭喪氣地落荒而逃。當然,就是因為看不明,也想不通,所以他沒敢貿然去追。雙方第一次正麵交鋒就以這種相互不傷一兵一卒的戲劇性方式收場。

決裂就從這裏開始,從此單於攣鞮蒲奴與攣鞮比的對立公開化。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春,南部匈奴八大部落首領共同擁立攣鞮比為第二十三任單於,並且與祖父擁有一樣的符號——呼韓邪單於。就這樣,匈奴再次分裂為南北兩部,攣鞮蒲奴單於所部被稱為“北匈奴”,呼韓邪單於所部被稱為“南匈奴”。

一山不能容兩虎,呼韓邪單於自立後,自然感到想在夾縫中生存,必須得有“靠山”。於是,他又想到了漢朝。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同樣的道理,大樹底下好乘涼。漢朝就是“巨石”,就是“參天大樹”,有了它的庇護,便可生存下來。於是,他馬上派使者進入五原郡求見太守,傳達兩層意思:永為漢朝藩屬,共禦北方之敵。

聽聞呼韓邪單於有歸附之心,劉秀當然很興奮了,自然“笑納”了。

十月,呼韓邪單於遣使詣闕奉藩稱臣。至此,南匈奴算是基本搞定了。然而,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南匈奴歸漢後,北匈奴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僵持了近一年後,呼韓邪單於不再坐等挨打,決定主動出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於是他派他弟弟左賢王率領一萬多兵馬,對北單於攣鞮蒲奴的弟弟左賢王進行了偷襲。兩個左賢王的對決,在旁人眼裏也許會很精彩,但事實證明,刺激有餘精彩不足,因為北單於的左賢王根本還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就成了人家的階下囚。看來,兵法裏的出奇製勝,一點兒都不假。

北左賢王被擒了,北單於先是震驚,接著是害怕,再接著是下令後撤。再接著是眾叛親離——北匈奴攣鞮蒲奴手下的左骨都侯和右骨都侯帶領部屬三萬多人歸降南單於。

這年春天,南單於攣鞮比再度派出使臣到漢朝,表示自己歸附漢朝的誠心。進貢財物的同時,南單於還派自己的兒子做人質,誠意可見一斑。當然,也有要求,那就是訂立和平共處條約。

建武二十六年(公元50年),劉秀派遣中郎將段郴、副校尉王鬱為特使,對南匈奴進行特別“監理”,協助南單於共同治理國事。按理說,匈奴問題似乎到這裏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可以用相安無事來進行概括性的描述了。然而,平靜的局麵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風波再起。

這年夏季,因為疏於防備,南單於所俘獲的北匈奴左賢王逃出禁錮,率領他的一些嫡係舊部,並且還成功地說服了南單於攣鞮比的五位骨都侯共有萬餘人突然反叛,並且成功逃回北匈奴。

都說人是有欲望的,就在離北匈奴王廷不到三百裏的地方,左賢王突然產生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於是停止前行,自立為單於。

左賢王自立為單於後,這支原本由“特種部隊”組成的團隊很快就發生了分裂,各隊人馬誰都不服誰。於是,不到一個月,又發生了令人發指的內亂。自相殘殺中,左賢王被逼自殺,而五個骨都侯也沒能幸免於難。結果是骨都侯的兒孫們帶領各自的軍隊接著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