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沉吟跨出的步子就這麼頓住,看著那個站在黑暗中同她對視的白色身影,一顆心跳得撲通撲通。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不科學啊,這個點不應該都聚在前堂喝他們寨主大人的喜酒麼?她是看著所有人一窩蜂擠過去的,怎麼這裏還會有人?
她不動對方也不動,幾步開外燈柱上紅燈籠搖搖曳曳,拽著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
最後她先沉不住氣,不動聲色將肩頭的包袱取下來藏到身後,再慢慢往前試探性走兩步,小聲問:“這位哥哥不去前頭喝喜酒麼?”
白色身影動了動,夜晚有風,還不小,吹得衣袂翩翩飛,像個遊魂。
然後,遊魂朝她“飄”過來。
黑沉的夜色,紅亮的燈籠,還有這飄忽的白影,路沉吟頭皮一下炸了,心說該不會是出門撞鬼了吧!這荒郊野嶺的雖然有個山賊窩,可陰氣畢竟重,況且這山上還不知道埋了多少山賊手下的冤魂,來一兩個索命也很正常。
她雖然是二十一世紀無神論教育熏陶下長大的有為青年,可穿越都被她遇上了,撞鬼這種事情還遠麼?
頭皮還炸著,眼看白影就要到跟前,她包袱往肩頭一甩轉身就跑,可還沒跑兩步手臂就被拉住了,力氣還奇大,掙不開也拖不動,最後隻能停下來哆哆嗦嗦轉頭,卻看到一張沒有表情但異常俊朗的臉。
路沉吟緩緩吸口氣,這帥哥看著有點眼熟啊,在哪裏見過來著?
腦中迅速搜索,終於想起來在哪見過了。
十天前,寨主帶著兄弟們下山做日常,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準備逃跑,可是山門都還沒跑出去,浩浩蕩蕩才下山不久的山賊大軍又浩浩蕩蕩回來了,她嚇得趕緊躲到角落裏。
然後她看到寨主肩上扛著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嘴裏塞了塊布哭得嗚嗚咽咽,那女子便是今日同寨主拜堂成親的壓寨夫人。
除了壓寨夫人,還帶回來兩匹駿馬,一個丫鬟,和眼前這個帥哥。
駿馬當天就被牽出去賣了,丫鬟長得有幾分姿色被二當家給收了,就這個帥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留著沒有殺也沒有放。
寨主是個見著美人就挪不動腿的主,擄回來的壓寨夫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再加上二當家也有幾個女人,女人一多事兒就多,寨子裏的丫鬟一直都是不夠用的,她雖說是二當家院裏的丫鬟,可平日裏還是需要去伺候那些夫人們。
寨子裏的男人都五大三粗長得好看的沒幾個,現在來了這麼個帥哥,自然成了那些夫人口中最熱門的談資,因此路沉吟免費聽了不少有關他的話。但沒過兩天那些女人發現這個長得“傾國傾城”的公子居然不會說話,還整天傻嗬嗬的看著天空,跟他說話也是完全無法溝通,自那天起小帥哥就成了“小傻子”,夫人們對他也都失去了興趣。
寨主也不管他,放養著,隻要他不跑就不限製他的行動。
因為長得帥,路沉吟偷偷看過他幾回,所以還是有點印象的。
她吞了口口水,因為沒跟他近距離接觸過,也不知道他是哪種意義上的傻,心說態度好點總不會錯,他看起來年紀應該還不大,就軟聲哄孩子般說:“小弟弟,能不能先放開姐姐?”
“小傻子”眉頭蹙了下,手下不鬆盯著她看,目光直愣愣的,看得她心裏沒來由發毛。
這是要做什麼,回想這十天來好像沒欺負過他吧?
不過傻子的思維不能用正常邏輯去揣度,但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隻能清了清嗓子繼續哄:“你放手好不好,姐姐包裏有糖,你放手我就給你吃糖!”
“小傻子”眉頭蹙得更深,抓著她的手不但沒鬆反而更緊了。
這傻子到底什麼意思嘛,他們素不相識為何要這樣拉著她不放?難道是看出她要逃跑所以想攔她?路沉吟有點崩潰,再耽擱下去婚禮都要結束了,那她今晚又走不成了,錯過這個機會她的一輩子估計得交代在這裏。
這時,前頭咿咿呀呀嗩呐鑼鼓聲停了一會,然後就聽見“送入洞房”四個字直衝雲霄。
糟糕!寨主新房就在這院子旁邊,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她反手一把抓住“小傻子”的手腕,用祈求的眼神商量的語氣對他說:“我要離開這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雖然寨主沒對他做什麼,但畢竟是被擄來的,她相信向往自由的心是不會歧視傻子的。
果然,看到“小傻子”眼中有一瞬的動容,雖然立刻就消失了,但消失之後他遲疑著朝她點了點頭,還鬆開了抓著她的手。
路沉吟喜出望外,將包袱斜跨到背上,一把抓住“小傻子”的手,拉住他貓下腰貼著院牆往東麵摸,出了這院子再繞過茅房就是通往後山的一個偏門,她早就調查清楚,那道門平時隻有一個人把守,而她剛才看到那個人到前麵喝喜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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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門那兒果然沒人,門也沒關嚴實,露了條半人寬的縫。門是粗毛竹捆起來的,沒有鉸鏈,開關全靠人力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