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妹在看《新還珠格格》,家婆的嘮叨就像夏日纏人的蚊子,總是在耳際嗡嗡作響,令她不勝其煩。突然間,她竟然期待新學期能早點兒開學。
正月十六,是黑妹和弟弟開學的日子。
村裏的同齡孩子都知道,黑妹真名叫張婷婷。之所以有這個外號,是因為她出生時皮膚很黑。用家婆戲謔的口吻說就是:“黑點好,黑點好,黑了皮厚實、好養活。”黑妹的黑有基因的作用,他爸皮膚就很黑,外號叫黑馬;弟弟出生也黑,外號叫黑驢。一家有“三黑”,因而總被村民和親朋故意調侃。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今年,黑妹14歲,皮膚也不再像小時候那般黧黑,光滑的皮膚顯露出少女特有的紅潤和彈性。這兩年,她特別反感別人叫她“黑妹”這一外號,她開始注意穿著,每每還會留意女同學身上穿的漂亮衣服。出現這個變化,源於六年級時身體的變化。那陣子,她總是做惡夢,不是從懸崖墜落,就是被人追殺,醒來一身汗。一天,她醒來感覺到了小腹一陣絞痛,連下身也濕潤了。她腸胃一直不好,剛開始以為是拉肚子,掀開被子,看到了白色床單上那一抹醒目的紅,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難道身體受了傷?還是晚上被人砍了一刀?她坐在床上檢查身體,完好無損。再往私處一看,內褲上的痕跡和床單上的一樣紅。那深紅的顏色,如殘敗的映山紅,此刻沒有芬芳,也沒有蝴蝶蜜蜂來蹁躚起舞。她冷靜了下來,明白這就是女同學們交流的“那件事”。
家婆了解了到情況,連忙拿些幹棗和紅糖煮了煮,端到黑妹跟前:“你家婆就是沒坐好月子,才落下一身的病;女人嘛,凡事都不比男人差,就是每月的這幾天馬虎不得,要好好嗬護!”
黑妹覺得自己還是不折不扣的孩子,討厭的老婆子怎麼就聯係到了女人坐月子?她說的話真是牛頭不對馬嘴!
開學第一天,老師在講台上講得天花亂墜,黑妹心緒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爸爸媽媽甚至家婆不喜歡我,是有很多原因的:聽家婆說,媽媽生我的時候痛了兩天兩夜,也罵了兩天兩夜,說我是腳先出來的,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聽人說,我是女孩兒,黑臉的爺爺提議要把我溺死在尿桶裏,可家婆舍不得,說我是頭胎;聽濤濤哥哥的媽媽說,我出生後“哭百日”,無論白天黑夜,嘴巴總像一隻精力用不盡的“小音響”,把全家人吵得沒睡過一夜的安穩覺……
黑妹的思緒又飛回到了7歲的那年。那年她去了趟杭州,跟爸爸、媽媽和弟弟住在一間木屋裏。那間木屋放了一張大床、一些簡單家具和餐具,就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隙。那一年,爸爸找了所外地人創辦的小學,把她送進去讀。讀了一個學期,花費了好幾千元,爸爸發現她連十以內的加減都不會,就埋怨起那所學校的教育質量,決定讓她回老家讀。爸爸認為,老家學校的教學質量比杭州好,黑妹的舅舅不就是在老家念的,照樣考上大學吃上了國家飯?考慮到黑妹的親奶奶手有殘疾,爺爺耳聾得厲害,爸爸媽媽最後還是決定讓家婆帶黑妹和弟弟。家婆雖年過半百,家公也已於前些年去世,但她幹活利索,性格潑辣,比爺爺帶要合適。
黑妹來到家婆家後,也不知道是笨還是貪玩,反正小學留過級。這一耽誤,到14歲才讀初一。因為這件事,濤濤哥哥還恥笑了黑妹好幾年。
黑妹上小學那幾年經常流鼻涕,總是遭到村裏小朋友們的欺負。小夥伴們總是用從教室裏偷來的粉筆,在她經常上學的路上寫上歪歪扭扭的“黑妹大王八蛋”之類的話。黑妹看出是誰的筆跡,就跟小夥伴們罵開了。大家罵不過黑妹,但打得過。為此,遭到欺負的黑妹回到家後,總是找家婆為她出頭。家婆知道外甥女受了委屈,就挨家挨戶找家長,這才讓小朋友們有所收斂。大家喜歡欺負黑妹,主要是因為她不是馬灣村的。她家在十公裏外的竹葉村,那是鬆滋縣另外的一個鄉鎮的自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