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六弦琴二、措姆(2 / 2)

措姆走到演藝中心門口,兩名保安禮貌地彎腰,齊聲喊道:“歡迎光臨”。第一次進入這種人聲嘈雜的場所,她躡手躡腳地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心裏撲通直跳,措姆啊措姆,你怎麼糊裏糊塗地進了這種地方呢?你一個單身女孩該來這種地方嗎?

不一會兒,熱情的服務生走過來,說:“你好,女士,是一個人嗎?”

措姆使勁點點頭。

“那您是要酒還是茶水?”

措姆說:“我就坐一坐,看我朋友的演出,不喝東西。”

服務生收拾起滿臉的笑容,說:“按照我們這裏的規定,進來觀看表演的客人最低消費標準是50元。”

措姆一聽要收費,嚇得舌頭又差點吐出來,尷尬地起身走出了演藝中心,跑到了大街上。她又羞又惱,臉上發燙,恨不得找個洞就地鑽下去。

措姆在演藝中心不遠處的街邊躑躅良久,正準備要離開,可一想到答應過旺堆的話,還是決定留下來。她站累了,就蹲在街邊的水泥地上,遠遠守候著演藝中心,想看看到底什麼時候散場,好等旺堆出來;蹲累了,就站起來跺跺腳,走動走動。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街道上的行人絲毫不見減少。高原上的不夜城,許多人的夜生活才剛開始呢。

午夜12點,娛樂盡興的人們紛紛從演藝中心出來,其中還有幾個喝醉的客人。有一個走路的姿勢東倒西歪,但一直搖搖晃晃而不倒,像極了措姆看過的一部叫《醉拳》的電影裏的人物;有個人扶著牆根,嘔吐了一地後滿嘴胡話,還蹦出藏語版《忘情水》的旋律;更有個人在朋友的攙扶下,還是不小心撞到了路邊的樹上。

措姆躲得遠遠的,想笑但又不敢笑。客人散盡,她還是不見演職人員出來。她瞪大眼睛,等待著旺堆的出現,然而半小時過後,還是沒見他的蹤影。她再次鼓起勇氣,向門前的保安詢問,得到的回答讓她很失望——演員們已經從演藝中心的後門離開了,不經過前門。

帶著一絲苦澀和失望,措姆轉身離開了。迎麵撞見一個男人,差點撞到他懷裏。定眼一看,居然是旺堆!她喜出望外:“旺堆!”

旺堆明亮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喃喃地說:“你是……哦,我們河邊見過。你叫措姆對吧。”

“是的,我是措姆。你不是演出完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換衣服的時候琴忘了拿。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答應你了,來看你演出。”

“原來是這樣,對不起。這麼晚,餓了吧,我請你吃東西。”

“好啊。”

“想吃什麼?”

“隨便。”

“天海夜市這會兒還有烤羊肉串,味道不錯,一起去。”

“嗯!”

天海夜市,拉薩著名的夜宵市場,位於西郊巴爾庫路,主營燒烤、服裝日雜零售,還有一些鋪子經營手機收購。這裏的燒烤攤主多是青海的回族、撒拉族,羊雜、羊肉湯在拉薩市頗為知名,無論是肉製品還是生鮮蔬菜一律烤著吃。夜市環境較為簡陋但人氣很旺,很多衣著光鮮的人,經常也會擠坐在小攤前吃東西。

旺堆領著措姆在一家燒烤店坐下,叫了4瓶“雪花”啤酒、若幹羊肉串和蔬菜。啤酒先上來了,旺堆給措姆倒了滿滿一大杯,舉杯,示意措姆一飲而盡。措姆不會喝酒,在日喀則也沒喝過。她阿爸就是村裏出了名的酒鬼,她對酒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厭惡。可看著旺堆真誠、熱情的眼神,更耐不住旺堆勸,最終還是喝了幾杯,總計約莫有半瓶多的樣子。

旺堆問:“你進去看我彈唱了哪些曲子?”

措姆回答:“沒看成,裏麵要花錢,我就出來等你了。”接著,還把進演藝中心的尷尬經過如實告訴了旺堆。

旺堆聽完一陣心酸,知道她竟然是專程等他的,心裏頗為過意不去,頓時升起一絲愛憐之情。兩個人都是孤身在拉薩漂泊,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受湧上心頭。

“雪花”啤酒的味道,對於旺堆的味蕾來說清新而香醇,可在措姆的嘴裏卻是苦澀、難以下咽的感受。喝完,她整個人感覺腿輕頭重,輕飄飄的。

在她眼前,旺堆有好幾個部位開始重疊,越來越模糊。晚風拂來,撩動他的長發,看起來特別瀟灑、特別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