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沒有星星、孤月高懸的夜晚,街上燈火通明,但很是空曠安靜。偶爾有幾輛車疾駛而過,聲音逐漸遠去,又會陷入長久的寂靜中。豎起耳朵仔細聽,遠處會有些不知名的聲音,隱隱約約很快又消失不見。
此刻路上駛著一輛電動車,很是奇怪。車子時而搖晃,忽而減速,又猛地向前衝去。車上的少年披著像是中學的校服,一手握著車把,另一手隨意地插入衣兜,頭卻沉向下麵。沒錯,這是一名睡眠嚴重不足的高二學生,晚自習放學回家的路上就陷入了半昏睡狀態,但很神奇地沒有摔下車。他是蘇尋哲,生得溫文爾雅但不很帥氣,成績優秀但不冒尖,有才華但不出眾——用他的話說,自己是在人群中也能維持少許存在感的人。
哧——刺耳的刮擦聲響過,車子停了,卻是橫躺在地上。迷迷糊糊中車子刮到路邊的樹枝,蘇尋哲也跟著飛了出去,趴在了地麵上。“嘖,”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後,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疼死了,真是倒黴。”緩了一會他才把車扶正,跨上車後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摘下眼鏡揉了一會眼,重新戴上,蘇尋哲眼前的世界才清晰了點。剛才一直沒注意,現在眼前的景色著實讓他慌了神:街上基本處於黑暗中,稀疏的幾根路燈柱周圍才有光亮。路邊一側是樹林,幾棟低矮的平房嵌在其中;另一側的平野草木叢生,似乎望不到頭。他的驚慌已上升為恐懼:就在昨天晚上的噩夢中,他就處在這個場景中,而且這陣子他不止一次夢到過這裏。可這到底是在哪裏呢,他想著,低頭看表,離放學過了半小時多了,但以他的速度,應該出不了縣城,但也應該到了邊緣的地方。向前望去,前方的路越來越黑,看不見盡頭,再走一段,就沒有路燈的存在了。他停下車,不自覺地向前走著,幾乎到了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始終也沒有走入那黑暗之中,又掉頭走回來了。那黑暗,仿佛有能吞噬自己的存在在其中,他隱約感覺。
蘇尋哲快速奔向電動車,擰開鑰匙立即掉轉車頭向相反的方向駛去。一邊努力回想著來時的路,他一邊安慰著自己,反正沒人會看到自己這麼膽小,但這種地方絕對不宜久留,畢竟夢境有時也會暗示一些事情的發生。但眼前令人目眩的燈光讓他又回想起本已忘記許多的夢境:和夢裏一樣,白色轎車打著遠光燈疾駛而來,被強光刺激暫時視覺模糊的他,按夢中情節安排,下一刻就會撞上去,被遠遠地拋飛。但下一刻,變數發生了,路邊樹蔭形成的黑暗中,衝出一個黑影,直直地衝向白車。蘇尋哲看著那人被車頭頂得彎成弓形,向後拋飛,如拋物線般以頭接地,一切如慢動作一般。之後便能看到血泊中躺著一個男人,白車滑行一段距離後“哧—”刹住了,離地上的男人不遠。這...怎麼回事,蘇尋哲呆住了,白車沒有像在夢中一樣撞向自己,但這個男人分明是自己衝上去才被撞的,是想自殺嗎。不過他多少鬆了口氣,但他感覺到,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車門緩緩彈開,下來的不是想象中的中年大叔,是一個穿著優雅的年輕女人,白衣皮裙配著長靴。看到眼前躺著的血人,女人果然尖叫一聲,雙手捂嘴。退了幾步又勉強站定,她扭過頭去不再看,但還是從提包中掏出手機,看樣子準備要報警。恩,還算有責任心,完全沒被注意到的蘇尋哲想著,又向地上的男人望了一眼,心中的疑惑沒有消散。更加奇異的事發生了,男人躺著的血泊中忽然升起一個血紅色、仿佛魔法陣一般的圖案,很快又消失了。同時,一道血紅色的粗線,仿佛能流動般,延伸入路邊一側的樹林中。清甜但顫抖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女人正用手機和警察說著情況,聲音中掩飾不住恐懼。畢竟撞到了人,也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蘇尋哲想著,但身體卻走向樹林。盡管感到了事情的詭異,同樣心存恐懼,他還是想弄清楚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