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奸商(1 / 2)

歲七月,火伏而金生。

奸商吳不賒踱出店門,手搭陽棚往西天看了看,又轉頭往東頭路口看了看,嘿嘿笑了兩聲,抓起桌上的茶壺“滋溜”喝了一口,在門邊躲椅上悠然自得的坐了下來。

吳不賒年紀不大,算起來今年還不到二十呢,中等個子,圓頭圓臉,小眼睛,不能笑,笑起來兩眼就隻剩一條縫了。

偏偏他見人就笑嘻嘻,初見麵的人都會覺得,這人和氣,該是個厚道人,其實這小子骨子裏就一奸商,說到做生意,整個東鎮,沒人比他更奸了。

今一早就有個賣泥鰍的,吳不賒說要買,先要涼幹水,賣泥鰍的厚道,照做。

吳不賒卻又找個借口出門了,快響午回來,涼著的泥鰍沒水又曬了太陽,全死了。

吳不賒可就變了臉,死泥鰍沒人吃,這話有理,賣泥鰍的心裏那個堵啊,隻想抱著死泥鰍一起跳河去。

吳不賒卻又做好人,超低價把死泥鰍全部買下,把賣泥鰍的人感動得啊,眼淚鼻涕齊來。

他以為吳不賒吃了大虧,卻不知吳不賒轉身把泥鰍一剖一炸,金黃透亮,死泥鰍怎麼著?油炸了不臭反香,最是下飯的好菜,五文賣出三百文,奸商能不笑嗎?太得意了。

遠遠的,兩個小小的身影移過來,吳不賒先沒在意,小屁孩,不理,到兩人在店子門前停了下來,吳不賒才斜眼掃了一下。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小女孩高一點點,大約十一二歲年紀,三丫髻,瓜子臉,秀秀氣氣,小男孩要小一些,大約七八歲的樣子,虎頭虎腦,兩人背上都背著包袱,一臉的灰,到好象是行遠路的樣子。

“吃飯嗎?”吳不賒問了一聲。

小女孩看向他:“住店。”

小男孩加一句:“要吃飯。”又拉小女孩手:“姐,我餓了。”

小屁孩身上刮不下幾個錢,但能住店還不錯,吳不賒也懶得起身,自有小二招呼,兩個小家夥進去,果然就隻要了兩個便飯,小二應了一聲,忽聽得小女孩咦的一聲,叫了起來:“爹爹。”然後便是哭聲。

“怎麼跑我店子裏叫起爹來了。”吳不賒有些奇怪,回頭看,隻見小女孩帶了小男孩離了座,卻在神案前叩頭,一麵叩頭還一麵哭叫:“爹爹。”

旅館客棧酒樓之類,一般都在大堂裏供得有財神爺,吳不賒的平安老店當然也一樣,不過這半個月來,神龕前多了個靈位,供的是鐵血禦史越明心。

東鎮屬於後涼國,後涼王昏庸無道,信任奸臣,國政把持在以國丈汪士春為首的一班奸臣手中,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一個月前,鐵血禦史越明心冒死上書,請求後涼王誅國丈汪士春以正朝綱,後涼王不聽,反將越明心下獄,越明心當夜就死在獄中,說是自殺,但暗地裏有傳言其實是給國丈汪士春派人害死的。

消息傳出,天下百姓罵聲一片,奸商腦子特別靈,別人隻是罵,奸商卻在這一片罵聲裏看到了商機,腦中一轉,就在店裏供了越明心靈位。

果然,來店中吃飯住宿的旅客一見靈位就激動起來,祭的祭,罵的罵,祭要有酒啊,罵得激動更要有酒菜助興,吳不賒高興了,跟著大罵特罵,酒菜大賣特賣,銅錢大進特進,名利雙收,財神爺鬱悶啊,怎麼就給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禦史搶了風頭呢。

可吳不賒不管,靈位一直供著,兩個小家夥在神龕前叩頭叫爹爹,財神爺肯定不是他們爹,那他們叫的是誰,不言自明。

吳不賒啊呀一聲跳起來,急步進去,還有點不信,道:“兩位少爺小姐,難道竟是越禦史後人?”

“是。”小女孩點頭,拉了弟弟轉身向吳不賒拜倒:“越青青越小虎叩謝店東高義。”

“啊呀,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吳不賒急忙扶姐弟兩個起來,激動得全身哆嗦,兩眼冒光。

鐵血禦史的後人竟然到了他的店子裏,他店子裏竟然供得有越禦史靈位,越禦史後人當場拜靈,這事要傳出去,那是多大的名聲啊,以後這一條路上的旅人,但凡沒住過平安老店的,都沒臉說過了東鎮,那是多少客人,又是多少銀子------奸商兩眼裏冒出的全是金光。

請姐弟倆雅間就坐,上最好的飯菜,小二廚子統統亂激動,“撲通”,那是店小二不留神拌著了凳子,“嘩啦”,那是廚子打翻了碗碟,通通不管,沒事,全砸了明天買新的,奸商就隻裂了嘴傻笑,在一邊莫名其妙陪著。

卻又聞“啪”的一聲,奸商嘴角抽了兩下,繼續傻笑,奸商有個習慣,特別激動而手足無措的時候,喜歡板指頭玩兒,剛才那一聲就是板的指頭響,不過有些重,所以抽嘴巴。

消息傳出去,一鎮轟動,把平安老店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甚至年過七十的趙老秀才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