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種種,忽然醍醐灌頂地清晰。
淩晚醉第一次覺得忽然透徹地看到了他的心意,似乎……好像,這樣也沒什麼不行吧。
她灌滿了酒杯拿到他麵前,笑得眉眼彎彎:“教主,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啊!”
於煙嵐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鍾後,拿過她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劉四爺立刻笑得滿臉通紅:“淩大人,以後要對我們教主好啊 ,要不我們四海教三千教眾也不答應你!”
那日夜深之後,教主拉著微醉的淩晚醉逃出大殿,上了山穀中的小船。
空穀無人,鳥鳴更顯得山裏幽靜。
於煙嵐甩著釣竿半晌仍然一無所獲。
淩晚醉看著於煙嵐:“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這句詩是不是應該用在這裏,我沒學過什麼中原的文化,隻知道這句詩詞。”
於煙嵐低著頭看了她一下,忽然破天荒地微微笑了笑。
“教主你笑了,右臉頰有個酒窩!”淩晚醉跳著腳看他,船隻被她弄得搖搖晃晃。
教主立馬抿緊了唇頓時一臉嚴肅。
淩晚醉笑得眉眼彎彎,似乎知道了教主不笑的秘密,天大的秘密呢。
淩晚醉湊過去細細看他的側臉:“教主,想親一下下……”
於煙嵐瞪大了眼睛,抿著唇,一身白衣襯得麵容清朗,瞪了淩晚醉一會兒,仍沒做反應。
神婆很失望,神婆慢慢坐在船頭,有些沮喪,她的家鄉民風淳樸而奔放,既然兩情相悅為啥不能親一親。
忽然身畔硬邦邦地戳過來什麼物件,神婆低下頭,正看到於煙嵐正襟危坐,手裏卻探過來一塊字牌。
那上麵是一個大大的“好”字。
淩晚醉忍俊不禁,猛地撲了過去,狠狠地親了一口於煙嵐的臉。
那日天朗氣清,夜靜春深,於煙嵐想了想,這個小姑娘雖然很鬧騰,但是好像確實很有意思。
教主看著她,咳了咳,紅著臉攬住了她的肩膀,兩個人靠在一起,是個很圓滿的樣子。
淩晚醉抿了抿唇,紅著臉道:“既然你說我贏了,那麼我就對你負責吧!於煙嵐,我們成婚吧!”
武林中人立馬又留下來參加教主的婚禮。
整座四海山一片歌舞升平,淩晚醉帶著當年從帝京帶來的兩份婚書,於煙嵐看都沒看直接簽了大名,淩晚醉本著教主有媳婦了自己就是完成任務的,立馬將自己那份婚書寄給皇帝大人交差。
又是十幾天的流水席,日日歡宴。
新婚第二日,淩晚醉和於煙嵐睡得日上三竿,起床時卻聽到山下煙火三聲齊鳴。
淩晚醉和於煙嵐一臉驚訝地看著蘇和盛帶著一群太監正笑眯眯地等在門外。
“教主、淩大人,咱家恭祝二位百年好合,長長久久。咱家是來向教主討樣東西的。”
於煙嵐站在那裏皺著眉頭沒有動,天知道這個葉昶又搞什麼鬼?
蘇和盛從懷中拿出一封婚書來,正是那日淩晚醉寄回去的那一封婚書,婚書之上竟然另有條款——四海教三個藏寶閣為謝禮,送給媒人葉昶。
天下人皆知,這三個藏寶閣放著武林中至寶,能搜集到這些東西幾乎廢了於煙嵐前半生的工夫。
此時三座藏寶閣所有東西都即將因為這份他親手簽下的文書而被清空。
天下人覬覦他這些東西,他並不在乎。
可是被淩晚醉用一紙婚書將這些東西騙走了,卻讓他如鯁在喉。
淩晚醉聽著蘇和盛讀完了那短短一句話愣在當場,良久之後才不敢相信地說了一句:“不是我。”
於煙嵐站在那裏半晌沒有動,昨日未脫的紅衣此時看起來無比刺眼,昨日看著滿心歡喜,今日卻怎麼看都是諷刺。
四海山山高林密,山頂上皚皚白雪,下麵又是百花爭妍。原本以為即便是異國戀也能善始善終,原本以為雖然身份懸殊,但是也能白頭偕老。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算計,一場大夢。
於煙嵐低垂了眉眼,輕輕擺了擺手。
淩晚醉忽然搶過那一封婚書,撕得幹淨,抿緊了唇,一言不發翻身上馬而去。
劉四爺欲追,卻被教主一個眼神攔住。
四海山的皚皚白雪裏,隻餘她一行疾行而去的馬蹄印。
於煙嵐揉了揉額頭,陽光正好,自己仍然是武林盟主,仍是四海教獨一無二的教主,仍是三千教眾最信任的人,可是為何覺得如此倦怠,仿佛鋪天蓋地的疲累,那個人走了,好像就帶走了自己的心肝一般。
伍
〖教主的新牌子〗
三個月後,四海教的月會。
那日山頂風雪交加,於煙嵐坐在寶座之上,卻不知為何總有些心慌。
午時剛過,劉四爺正帶著下麵的頭領挨個彙報這個月的事宜,大廳的梨花木大門卻被敲得震天響。
於煙嵐皺著眉頭示意開門,竟然還有到四海教找死的?
大門打開時,那人一身紅衣上覆滿了白雪,淩晚醉坐在黑馬之上,滿身趕路後的風塵。
於煙嵐的眉頭皺得更緊,手指捏著寶座上的龍頭,指節都有些泛白。
教主也很緊張。
淩晚醉抬起頭一臉委屈地看向於煙嵐:“對不起,我……我不認識漢字……從沒想過你們中原的皇帝還會騙人的,給了我那樣一封婚書。”
於煙嵐翻白眼:他是不騙別人,但是身邊這些親戚朋友挨個騙!殺熟的高手!
淩晚醉翻身下馬,從馬上取下一個包裹:“這裏麵是我在遼國這二十年賺的錢,我本想和那個皇帝理論,但是打不過他,最後隻好回國變賣了我的所有房子田地,現在我都賠給你。”
淩晚醉咬了咬唇,紅著眼問他:“能不能不休妻?”
於煙嵐站在會客廳的寶座之上,仍一臉淡然地望著她。
三千教眾將她攔在門外,冰雪漫天,她就站在風雪裏,近不得身。
教主一聲不吭,靜靜舉起了“滾”字牌,淩晚醉捂著嘴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半晌也隻說出一句:“對不起……我這就走……”
淩晚醉轉過身去,離去的腳步卻一步重過一步,身後那個人卻遠得好像再也不能接近,那一個字如冰雪天一桶從天而降的冰水,澆得她滿心冰涼。
此生緣分,好像緣盡於此。
此時,在身後地動山搖的跪倒聲裏,三千教眾和眾多患者正齊刷刷地說:“教主再會。”
淩晚醉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三千教眾已經飛奔著撿起“滾”字牌,而於煙嵐指著她,翻了個白眼。
然後,教主又舉起一塊牌子,簡筆畫上兩個糾纏的小人,這塊牌子微長。
上麵寫著:“淩晚醉,再也不許亂走!”
淩晚醉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於煙嵐,看著他穩坐在龍頭椅上,手中的牌子上字跡龍飛鳳舞,那是出自他之手。
小神婆鼻子一酸,皺著一張小臉,隔著漫天的飛雪,捏緊了拳頭眼淚大滴大滴吧嗒吧嗒地落下。
於煙嵐一步步從高台之上走下來,雪花落在他漆黑的額發、清冷的眉眼和唇上,他穿過風雪,直直走到淩晚醉的身前,對著她伸出了手,將她攬在了懷裏。
教主揉揉她的頭發,溫暖的手捂上她滿是眼淚的臉。
相識這麼久,第一次跟她在一起時如此安靜,安靜地哭,可是教主想了想,他好像特別不喜歡這安靜,教主把小神婆扛起來,決定回後院兩個人好好聊聊。
趴在門後邊看熱鬧的劉四爺捏著山羊胡笑得十分欣慰,好在夫人自己回來了,要不月會之後還得陪教主去一趟遼國。
現在照這個架勢,四海山的官二代和神二代估計馬上就要降生了吧。
結束
〖從此話癆和啞巴過上了長長久久的幸福生活〗
教主夫婦婚後的日子過得很懶散。
春暖花開的時候,夫妻倆在四海穀的湖邊曬太陽。
夫人笑眯眯地說:“夫君我要看你新做的牌子,之前看膩了,換一塊牌子舉給我看。”
教主舉起最近新增的幾塊牌子供她挑選,分別有“愛你,麼麼噠”、“親親,大寶貝”、“老婆,你真美”、“給你錢,隨便花”。
於煙嵐正襟危坐,他紅了臉抿起唇微微笑的模樣,露出右臉頰唯一的酒窩,和淩晚醉左臉頰的酒窩剛好合成一副對稱的好酒窩。
一左一右,仿佛天造地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