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本來想帶平安去坐飛機,這樣快一點兒,但是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小孩坐飛機需要戶口本或者出生證明,隻好改坐臥鋪。禮拜三下午的車,要禮拜五早上才能到。想想自己從到北京來,四年都沒坐過長途火車了,想著都有點兒打怵。
出門的時候果果又哭又鬧不讓平安走,平安倒是很平靜,還幫果果擦眼淚。
“你怎麼不哭啊,跟果果玩兒了好幾天,也沒說舍不得。”在火車上夏雲問平安。
“我都習慣了。”平安回答。
“習慣了?”
“嗯,我爸說了,人一輩子會遇到很多很多小朋友,但是沒有一個小朋友會陪你一輩子,早晚都是會分開的。”平安說這些話的表情就好像在說火車一定會停下那樣自然。
“你爸跟你說這個幹嗎?”夏雲突然覺得很難受。
“我爸說,這些我早點兒知道,就不用難受。”
“所以,這次跟果果一起玩兒了幾天,果果難受你不難受是吧?”
“也不是。”平安低著頭說。
“嗯?”
“其實我也難受。”
夏雲把平安抱到自己身邊,摸著他的頭問:“那你怎麼不哭啊?”
“我要是哭了,你們該煩我了。”
“怎麼會呢,你看果果哭了,阿姨跟奶奶也沒煩她啊。”
“不一樣。我不是你家的小孩,我不能哭。”說著平安快速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夏雲把平安抱在懷裏說:“沒事兒,阿姨不煩你,你哭吧。”
到了昆明,夏雲覺得自己都快被折騰散架了。想想自己當年坐硬座能坐二十幾個小時,然後下車就奔向景點和美食街——也許自己真的老了。
“你知道從這兒怎麼到你家嗎?”吃早飯的時候夏雲問平安。
“不知道。”平安坐在那裏拿著筷子卻不吃東西。
“你怎麼不吃?”
“我覺得晃。”
夏雲知道,這是因為坐了太久火車剛下了車還不適應。
“那咱們一會兒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然後再去你家找你爸。”
“夏雲阿姨,你也不要我了嗎?”平安的臉上透著虛弱和不安。
夏雲看著平安,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不是”,想了一下說:“現在阿姨必須找到你爸爸,把事情問清楚。他就給我一張紙條,別的什麼都沒給,就突然把你送過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把你怎麼辦。不是阿姨不要你,而是我們必須找到你爸爸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行,明白嗎?”
“我明白。我爸沒說清楚讓我在你那裏多長時間,你不放心。”平安回答。
“嗯?”夏雲被平安似是而非的邏輯弄糊塗了。
“每次我爸把我放到別人家的時候,都要說好是放多長時間,要不別人都不願意。”平安邊用筷子扒拉著碗裏的米線邊回答。
夏雲越來越心疼小平安,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小平安有個安穩的家,一個正常的童年,可是,她沒辦法做這樣的承諾。她現在真想馬上找到慕山狠狠罵他一頓,問問他什麼時候能幹件人事兒。
“唉!”夏雲也沒了吃飯的心情,坐在那裏不由得歎了口氣。
“阿姨你別著急,我不晃了,我帶你去我家。”說完小平安開始努力地吃米線。
夏雲拍了拍他腦袋,突然想起剛才的話,又問:“你剛才不是說不知道怎麼從這去你家嗎?”
“我爸說,找不到家可以打車到雲山小區,我上的幼兒園就叫雲山幼兒園。阿姨你帶錢了嗎?我爸說打車要很多錢。”平安抬起頭問夏雲。
到了雲山小區,夏雲領著平安下了車。路過幼兒園的時候,平安一直低著頭。
到了他們住的那套房子門口,夏雲敲了敲門,一個光著上身穿著大短褲的男人開了門,但不是慕山。
“你找誰?”
“我找慕山,他在嗎?”
“慕山啊?他搬走了,現在是我住。”男人邊說邊打量著夏雲。
“他什麼時候搬走的,人去哪了你知道嗎?”
“你是他什麼人?找他幹嗎啊?”
夏雲把平安拉過來,說:“這是他兒子,我帶他兒子找爹來的!”
“我說看這個小孩這麼眼熟,我看房的時候見過照片。這慕山……”男人話說了一半咽下去了,“你們進來吧。”
夏雲遲疑了一下,跟著男人進去了。
“他星期一的時候來過一趟,把衣服還有畫具什麼的拿走了,另外還有些東西他給我一個地址讓我過幾天幫他寄過去。”男人說著指了指牆角的一個箱子。
“能把地址給我嗎?”夏雲問。
“你等我進屋找找。”男人說著進了臥室,過了一會兒拿了張紙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