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清明節，張大嫂沒有去上班。吃過早飯之後，拉著九歲的兒子陳碩先到街上的商店買了點瓜果貢品，然後又來到村北邊的殯葬店內買紙錢。殯葬店的老板姓杜，村裏人都叫他老杜，四五十歲年紀，細眉毛小眼，花白的頭發梳在腦後，看到張大嫂進店笑容滿麵地迎了上去：“喲，張大嫂來買紙錢吧？我就知道你得來，要多少隨便拿吧。”張大嫂應道：“好，好的。”一邊說著，一邊從貨架上拿了幾疊紙幣放進隨身攜帶的籃子裏，然後又抓了幾把紙疊的金元寶。老杜站在張大嫂身後麵帶笑容看著：“這是給陳大哥上墳去吧？”張大嫂嗯了一聲，老杜重重地歎了口氣：“陳大哥去世得有兩年了吧？唉，要說你們孤兒寡母也真是不容易。”張大嫂勉強一笑，問老杜：“這些一共多少錢？”老杜看了一眼她籃子內的紙錢：“你給十二塊錢吧。”張大嫂將籃子交給陳碩，自己摸口袋拿錢。老杜繼續說：“張大嫂，陳大哥去世時間也不斷短了，你就沒打算再找一個？”張大嫂一笑從口袋掏出一疊錢，邊找錢邊說：“我這個歲數，還帶著個孩子，誰肯要啊？”一邊說著一邊摸出十五塊錢來遞給老杜，老杜將錢接過來，順勢重重地在張大嫂的手背上摸了一把，然後從口袋摸出三塊零錢來遞給張大嫂，張大嫂伸手去接，老杜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口中說道：“張大嫂，別看你年紀不小了，但要說這長相，村裏人有幾個人比得上你？別人我不敢說，單說我老杜......”張大嫂聽他越說越不像話，臉色往下一沉，用力把手抽了出來，拉起兒子離開了殯葬店。老杜頭站在殯葬店內看著張大嫂苗條的背影，嘖嘖歎息：“可惜啊，可惜！”也不知道他是可惜張大嫂的丈夫英年早逝，還是可惜張大嫂年紀輕輕就情願守寡。
張大嫂帶著兒子往村西邊的臥牛山上，邊走心裏邊難過。自從自己的丈夫去世之後，像老杜這樣的人著實遇到了不少，可她一個女流，又無依無靠，心裏不高興，可又不敢跟人家翻臉，隻能暗自生氣。這時兒子陳碩忽然說：“媽，那個老杜不是好人。”張大嫂忍不住露出笑容，想不到他年紀不大，倒也能看出事來：“這種話不能說出來，咱們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了，知道嗎？”陳碩點點頭：“知道了。”臥牛山是小楊家莊的墳地，村裏死了人都埋在這，今天又是清明節，不少人都來上墳，走到半路便遇到了幾個帶著村裏的中年女人，每個人都挎著籃子，遠遠地便招呼張大嫂，張大嫂答應著，拉著陳碩跟了上去。一行人有說有笑，便來到了臥牛山的墳地，大家分開找各家先人的墳頭，張大嫂帶著兒子來到了丈夫的墳前。張大嫂將籃子放在地上，先和兒子一起將墳頭上的雜草清理掉，然後擺上瓜果貢品，拿出一疊紙錢來點燃，然後把剩下的紙錢一把一把地往火裏麵放。兒子陳碩小聲說：“媽，我想去玩一會兒。”張大嫂點頭：“去吧，這山上鬧狐狸，你可別跑太遠。”陳碩答應一聲，便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