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嗽兩聲,腦海裏電光火石般地想起了跳河的瞬間。
那個男人的情緒反複無常,變化多端。
時而溫柔,時而霸道。
和他在一起很累很累,沒有細水長流的快樂,有的是隻是大喜大悲。
在從船下跳下的那一瞬間,她想到的隻是解脫,跳下水流湍急的江中,當冰涼的江水侵濕了全身時,她覺得自己解脫了,身子難得的輕鬆,心裏也沒有了任何的負擔。
哪怕是被滔滔的江水灌得窒息,她也是開心的,沒有後悔,沒有眷戀。
終於放鬆了……
在意識脫離的最後一刻,她想到的隻是“放鬆”二字。
但是,沒有想到,死哪有那麼容易!
她還活著。
嶽青珊悵然若失,就被婁昭蓋上披風,輕摟住,打橫抱起,往旁邊的馬車走去。
耳邊傳來他溫柔的關切聲:“青珊,我們回家。”
說著,他把她放進馬車,渾身濕透的她需要換衣裳,可是男女有別,婁昭不好替她親自換,周圍又沒有女婢,想了想,他拿起馬車裏的預備的被衾蓋在她身上。
馬車急速地往前駛著。
隨著馬車有節奏的聲音,青珊驀地覺得身子平和踏實起來,搖搖得仿佛置於雲端般閑適。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突然又像磕到石子似的,往前一勒。
隨著馬車猛地停住,嶽青珊又從雲端跌落下來,好像聽到遙遠的地方有個人在說話,“叔叔……”
“我不是你叔叔。”耳邊又傳來身邊人的沉沉的聲音,“快走!”
命令一下,馬車再次疾馳而去,有節奏的嗒嗒聲,令她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照射到身上。
她驀地起身看看自己,衣衫已被換過。
她望向四周,看這布置陳設,都不像是從前去過的地方,榻前的窗欞上映著幾根孝順竹子的影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明白這一切不是做夢。
她沒有死。
她的確活著。
隔著幾枝竹子,婁昭遠遠地看見嶽青珊側坐在月洞窗前。
婁昭從院子外麵走進來,看見這一幅美人圖時,腳步頓了下。
她很美,而且美得很獨特。
隻是這半年來,明顯瘦弱了許多。
她心痕累累吧,才會表現出這樣的顧影自憐。
少了從前的幾份天真活潑,添了一分淡淡的耐人尋味的意蘊。
看得他心碎了。
婁昭躊躇再三,最終還是走了進去,珠簾掀起時,嶽青珊很自然地回過頭,蒼白的臉色,對著進來的人。
她看清了是昭叔叔。
很意外,原來那不是夢,真是昭叔叔救了她。
看著溫潤漂亮的昭叔叔,她卻沒有勇氣再麵對昭叔叔黑色的眸光,情不自禁地垂首,望向別處。
現在看見昭叔叔,她隻覺得心虛膽怯同時又失望憤怒,感情矛盾錯雜。
但是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婁昭走過來,低聲喚道:“珊兒……”
兩個字包含著無限著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