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他還在不斷的猶豫著,微風掠過頭頂,搖晃著的葉子與枝條黯然失色。在這個時候,他一點也不想結這個月的工資,他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下來,這一次的出工與往年裏不同。因為給了他一個再次教育的過程。對於之前來講,他已經是一個大人了,一個很成熟的青年。英俊瀟灑。唯有披在他身上的那件灰色大衣有點與此不相稱。他想過回家,但又不敢,他沒有勇氣,今年的暑假與眾不同。直接去學校?還是回家一趟?他不斷地在這片荒蕪人煙的地方徘徊著。一望無際的碧綠已經失去光澤,唯一有一點點的恐慌還未變現出來,他再一次的意識到,他是一名學生,他還重任在身,他不想和別的工作混為一談。對於這樣的問題,他沉默了。
他依然曉得,正因為有這等閑暇時間去考慮這些個問題,確實是今天的休息日純屬一個誤會,或者說是一個巧合。不過也好,在他眼裏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因為他做工的期限已到。再有半個月就要開學,他不敢在這裏消耗的時間太長,隻有這樣,他會痛恨至極。他確定要走了,就在今天。雖說是一個陰雨霏霏的季節,但畢竟還是夏天,他不想在這裏呆的過久,否則,他會崩潰。在這個時候,或許一瓶礦泉水或者說一塊麵包都是他的奢侈品,他不敢去買,這裏夾雜著他下半學期的學費,一塊錢的礦泉水和兩塊錢一包的麵包他不敢去買。對於他來說,這三塊錢就是一頓飯,在學堂一天的夥食。對於一個農村人來講,這些都已經習慣了,因為他不想再找一個另類而代替他的所有。
他邁著十分緩慢的步子來到了工地,房間內臭氣熏天,沒有一點點可以敞開呼吸道呼吸的空間,他們聚集到了一起,在一起玩牌。這樣的先例不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在這裏連一刻也不想呆了,很顯然,這不是他的工作,更不是他的人生。
他膽怯的走到工頭辦公室門前,然而在這個時候,他卻怎麼也拿不出手來敲響這間別具一格的“房子”。對於他來講,這不是他的性格,之前的膽大颯爽今天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正因為這樣,或許他的工資還沒有到結的時候。不,到了,絕對的到了,他不停的在門口念叨著天數和推算著月份。的確快到開學的時候了。他不想再一次的過渡到一個屬於他自己的“騙子”。
這是一個下午,一個陰雨連綿的下午,風吹斜了立在建築大門前的旗杆,這樣的天氣很例外,不敢去想以前,因為這是他首次經曆過這樣的考驗。顧名思義,他在隨時準備著這個噩夢的到來,因為以後的日子對他來說很殘酷。還是如此,這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他順著之前的時間內存留的雨滴打在他的臉上,手裏捏著一把子的汗不由自己的敲響了這個對他來說很“特別”的門,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下意識的本能?還是下一次考驗的預兆?
他終於走進了這樣一個房間,在這裏,他顯得格外的拘謹。雖然給他開門的是一位很年輕的少女,但工頭的存在是不能夠否認的,他不能再逃避。這是屬於他的一個職責,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剝奪一個人的人身自由。雖說零工很招人藐視。後來他才知道在今天給他開門的是這個工地上的資料員。在這個年代裏,資料員的身份就是一個不下苦的象征。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夥計,怎麼呢?”這是坐在軟椅上的工頭,他的開口說話與別人不同,有著一個正常人沒有的“氣質”。
“結賬,再有兩天我就要上學。”他的嗓門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而在此刻,他是多麼的想抽上一支煙來緩解一下他的心思,在這個小天地裏,沒有人看到他的拘束。對於粗暴的農民工來講,這是一個非常不正常的人,因為這裏不屬於他。他的身份永遠是學生,一個狗屁不懂的青年學生。
工頭沉思了片刻,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連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他出去了,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你先等會,我有點事,馬上就來。”他已經關上了門,這位少女在辦公桌前玩弄著電腦。他沒有入座,而是站在門口在靜靜的等待。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開始刮起了大風。他永遠的不知道,他隻有在這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等候者奇跡的出現。
以前的他是多麼有豪誌的人呀,可就在今天。他“上青天抓雁,下五海捉鱉”的理想在這裏戛然而止。他在這裏不斷地抿嘴,一次……又一次……他在等,在等一個能夠給他生存空間的使者。一刻……半小時……一小時都過去了一大半,他本分的性格在這個時候卻一點也體現不出來,他將要離別,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該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
直到夕陽鋪在了環山的地平線,直到昏暈映紅了田野裏耕作的老農。直到雨絲停住了前進的腳步,直到他昏迷的眼睛過渡到沉睡,他知道,工頭的一句“有事”會讓他靜靜的等半天,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同類的失信還是事情的進一步老化。
晚飯的鈴聲開始奏起了一種哀樂,緩和、悠長。下班了,資料員拿起文件夾向他漸漸逼近,在這個時候在他眼裏資料員就像是火車頭一般,他可怕,依然如舊的心跳在這個時候顯然已經加快,門外,一股濃烈的煎油香從窗口撲了過來,他並沒有回頭,但偏偏一種本能的反應讓他離開了辦公室,將他倚在軟椅上的僵硬的骨頭挪開了。緩慢地拉開這張僅留有大概還不到十公分門縫的門扇,嘶啞的嘎吱聲隨著他的節奏在眾人的(或者說所有員工的)耳畔響了起來,他出來了,今天的計劃是很失敗的,他要離開這個角落的欲望被徹底的打破了。他走出了走廊,走下了台階,外麵的淫雨還是紛紛林林個不停。雖然在今天並沒有開工,但在他眼裏遠遠要比開工的時候累許多。因為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在這個陰雨連綿的夏天,一個很特殊的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