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裏就剩下了他一個人,天雖說黑了,但一切基本還能夠看得見,他在這個地方呆的時間估計也不是太長,更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他是怎樣混進本村的,他是從哪裏來的。這便成為了整個村子議論的把柄。但願這兩天沒有頭疼感冒的村民,不然他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第二天清晨,員工們都到齊了。第一個到的幸虧是經理,而這個場子的經理正好是眼鏡姐夫。而那個洋人已經不在了,廠裏裏裏外外全部打掃的幹幹淨淨,而且工具比往日裏要整齊好多。大家都認為是那個洋人幹的,“孫總,你看,這有張紙條,是那位洋人留下的。”一個根本沒有讀過書的飼養員從他的辦公室走了出來。
“來,拿來我看。”他迅速地接過紙條,“還好,是中文!”上麵寫著:
孫先生:
謝謝這麼多時間你對鄙人的照顧,見到你真是一種天大的欣慰!更要感謝我的主,是他賜予他的寵兒一個很好的歸宿。我不能白吃你們的飯,我要給你們做點什麼。所以我選擇打掃。最後,我還是祝你們好運!
五年前我學過中文,我是本市的專科學院一名外教,祖籍加拿大。我就要回我的祖國。忘不了你們,永遠忘不了你們!等回到國家,我要向我上帝告知這裏的一切,讓她賜予你們幸福!
走了,我要離別這個神聖的地方了,拜拜!
約翰?喬
“老李!老李!老李!快!快點過來!咱們今天遇到貴人了!”經理在門外大喊著那個飼養員。
“怎麼了?大驚小怪的,看把你給激動的。”他的神情很自然。
他把飼養員硬拽過來,把紙條念給他聽,經理萬萬沒想到洋人居然會寫漢語。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在這個時候,她最渴望的,就是能夠讓他在廠裏多呆幾天,哪怕是今天為他做一頓飯,足矣!
已經快到晌午了,村外幾乎沒人出入,隻不過有那麼幾個趕著羊群的老人,穿著襯衫,腋下夾著雨衣,他們似乎比我們還要懂得“天有不測風雲”的道理。
廠子裏的羊也在不停的叫,這聲音不是淒慘,而是清脆。讓人不敢想象的卻是這裏的一切似乎變了,變得不再是羊圈,而是寵物的娛樂園。
阿潤已經回來了,不僅僅是他,還有他那個傻丈夫,她也很傻,前任丈夫的來信他似乎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的感覺,隻不過跟往常的不一樣就是懂得了嚇哭能夠掙錢的這個道理。
洋“先生”的行動已經徹底改變了在場的所有員工,不是他幹的活多,而是僅有的一碗飯徹底的讓合作社有了尊嚴!
路下麵的墳場開著野花,玉米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了,並不是員工的不夠,而是僅留下的幾棵還未成熟。
就在那裏
“大腸。來,過來。”一個很陌生的麵孔站在我身邊,魁梧的身材,梳著分頭,尖尖的皮鞋卻是不常見。夾著包向這邊走來,少時,玉米擋住了他的身板,不求別的,隻願能夠再多看他一眼。玉米杆當他的距離確實很長很長。我甚至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結果:
“來,過來。”他停住腳步喊著我。
“怎麼了?”對他的喊叫確實陌生。
他將腋下的棕包向上提了又提,“見你眼鏡叔了沒?”
“你怎麼知道我管他叫叔?”我的確有點奇怪。
“別問那麼多了,快,知道不?我找他有事。”他皺了皺額頭。
“不知道呀。這兩天我一直沒見。”我低下頭來抓了抓耳根。
“好了,見了跟我打聲招呼。這是我電話。你給他媽就行了讓他來了給我電話。”我應了聲,他開著車離開了。
事情的經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是我的阿爸,原來的那個,自從李叔去世之後他一直沒有回家,那個時候他正趕上讀大學,家裏也困難,但事情發生後,更揭不開鍋,放假也不回家,在工地上給人板磚板瓦,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學生能夠幹得了的活,就是前些天從眼鏡他大(方言,與前者相同,父親的意思。)那得知的。
他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但他娶的女人是一個回族姑娘,一直信伊斯蘭教,說起話來根本就不是本地人,似乎已經被他們回化,尊重回族的風俗習慣,他這次來,是要跟眼鏡合資辦廠的。
我知道,這些個事情還是有人阻礙,因為在這個時候,如果誰家辦廠或者說村裏某個人要發家致富,書記會以“私吞國款,坑蒙軌騙”的所謂“證據”來治罪,所以就是有這個項目,也會有一大部分人不會幹。
晚上了,在這樣一個夜晚,眼鏡失眠了,半夜三更的往羊圈跑。出來了,又進去了;又進去了了,出來了,由此不斷地循環。這樣的夜晚是沒有月亮的。或許每個員工所說出來的一句話都變得黯淡起來。沒有別的原因,因為他失眠了。
子時的那一刻,他點燃一支煙在辦公室抽了起來,想起來了從外國來的那位洋人,想起了他要請的技術員。過了還不到一刻,他又開始算起了帳,從他以前到現在,由於他的目標太高而並沒有實現,被貶到城裏一所學校開始任教,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已經辭職。辦起了場子。說起來他的資金還是不夠,他依然在算來算去的。煙一根接一根,躺在白熾燈下麵,翻來覆去的整宿沒有合眼。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走上了這條路。他又翻起了身,披上氅衣在場子外麵的路上一個人走來走去,這也許是自從他辭職以後的顧慮太多的緣故吧。
天色依然漆黑,不說別的,隻不過他的影子已經被繁星所記錄,描繪出來的背影有些離譜。天還是不算冷,畢竟是在七月,偶爾吹過的微風讓他確實有些寒意。
遠遠地小丘上麵就可以看到他的“煙火”。他的步伐是一致的。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並不是所有村民都是這個樣子,因為他給的無論“工資”還是“時間”、“空間”,這些個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在這條路上呆了整整一夜。
……
天微亮,遠遠地聽見村裏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起初隻有一聲,漸漸地,兩聲,三聲,五聲,七八九聲……最後過渡到亂七八糟已經聽不出哪個是先打的。
從市畜牧局來了一位女士,或許是眼鏡已經請過了,讓她來我們村一趟,就當做是采訪。這是一個讓人不可以能夠想象的正午,炎熱的厲害,地麵滾燙,她開的是車,頭發燙個咖啡色,個子還不算矮,長得也挺漂亮,戴著一個遮陽鏡,還算可以吧。不過看起來就像是從大城市出來的人。
“你們整個縣城就這一個場子嗎?”她問的是要去幹農活的楊書記。
“嗯,就是,這位婆娘,你找誰?”他抹了抹自己的胡須,說道。
女士似乎沒有聽懂他說的話,用一種很驚訝的壓身看著他,“這個場子的老板在嗎?我是來找他的。”
“沒事,村裏的一切有我辦,直接找我就行了。”他說。
“你是這個村的村長嗎?”
“不是,是書記。”他說,“走,到辦公室說話。”
“不是,真的很抱歉。我確實有事要辦。改天我會找你的。”
說完她掏出手機給眼鏡打電話。
在這樣的天氣下,的確是難熬的,他依然還在等眼鏡來接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和眼鏡早該認識。
“你來多久了?”眼鏡把摩托車停下。
“剛來不久。”
“快,我給你帶路。”說著他便發起車。
就這樣,眼鏡在前麵騎著摩托車,她開著車跟在後麵。
已經到了場子門前,眼鏡畢竟是讀過書的人,他讓這位女士進屋坐,她關好車門,走進了眼鏡的辦公室,兩個人開始了談公事。
自來水
每年的春月,村民們到各地的溝泉裏去挑水。每家每戶都有各自的水窖,但家家戶戶的都已經能夠看見窖底,牲口都要喝,所以不得不從很遠很遠的溝泉裏去挑。
眼鏡鄰居是一位個子很矮,顴骨很深,走起路來沒有人不說他是一個“瘋老頭子”。腰是弓著的,頭發確實燒得厲害,他有個兒子,在一所鄉下中學任教,還算可以吧。
他已經七十多歲了,家裏的田地種的也不少,他依然在這種天氣下挑起了水,並且是木桶。比現代的塑料桶要大得多。
挑水的溝泉離這裏大概兩公裏左右,從這裏走過的人們絡繹不絕,話說是這樣,仍然存在各種糾紛。溝裏的泉不是特別的大,而是各自給各自掏了一個坑,還不到兩米,就這樣,一個又一個得夏天度過了。
自從眼鏡的場子辦起以來,他申請村委會要求自來水的項目。這是在2005年的一個春季。
但還是希望不大,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村委會的理由。
玉米地裏的一切他似乎知曉,因為墳地是一個讓人不能夠想象的地方。旋風依舊。鳥雀的哀鳴仍然存在。隻有幾棵柏樹還算青綠。
那位女士姓楊,似乎是從外地來的,正因為她來到本市,是因為當年的考試徹底的改變了她的命運。將她分到了農牧局。
楊女士的外貌已經讓人知曉,整個村民又開始了議論,說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但誰也知道,這已經是05年了。
瘋老頭子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不怎麼會說話。然而他也懂得現實社會的進展。對於村民的議論。他“啞口無言”,因為他已經遭到了某些位置賜予他的懲罰。他已經醒了,被一巴掌搧醒了。
他也清楚的看得見,村口的大杏樹已經開始結果。黃的紅的都有,還有少數已經萎縮,並沒有落下來。他挑著擔子正好路過,撿上一顆,在手裏擦了擦,扔下,又撿一顆,又扔下……他的草帽已經被風吹的微斜。他走了,挑的擔子不斷地響,很明顯,他挑的是水擔,他是剛從地裏回來的,家裏家外就他一人。這是在晌午。
眼鏡和楊女士從辦公室出來了,談了整整兩個小時的事情,從“起點”到“中途,”再到“土橋”,最後過渡到“自來水”。似乎跟楊女士簽了合同。
村裏人把楊女士的車圍了整整一圈,真的是“稀物”
大腸,來,過來。他在喊我,然而在這個時候我仍然在村裏鬼混,跟的就是廠子裏的孫經理。真的不敢去想,顧名思義,也隻不過是想多掙倆錢。
“幹嘛?”我跑過來。
“你家的玉米和高粱饃饃有沒有了?”
“好了,可能有吧,我去看看。”在這個時候,眼鏡為什麼給楊女士這些東西呢。
村口離我家並不遠,隻不過門是鎖著的。家教很嚴格的我不敢去翻牆。但在這個時候,為了給眼鏡撐足麵子,不敢有歪門邪道。的確是這樣。但事也得這麼做。走到廚房,用菜刀切了就那麼一小塊,還是高粱的,很顯然是窩窩頭,為什麼就給他叫個“饃饃”呢?到如今我還是想不通。雖然離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
……
我遞給他,楊女士似乎看出了這裏的一切,眼鏡也不敢多想,隻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同事關係或者說他隻是想把這裏的五穀雜糧給他們一些,讓其來自這位大城市裏頭的“陽光女孩”該改口為罷了。恰恰相反。
一個月已經過去了,從未見楊女士的麵,或許是這裏的揚沙太大的緣故吧。不敢這麼想,或者說不敢肯定的猜測,隻不過是假想造就的下意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