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3 / 3)

“他們休息了,快點回家!”是隊長的兒子,他似乎後麵被一隻狼狗在攆,大吼大叫的,不料,話音剛落,隊長已經走到了我們麵前,小腸似乎沒有看見,動作越發麻利。天空已經降起了雨點,他拿著一根皮帶,在吆喊著小腸,轉身一看,後麵是一群排列很整齊的孩童,都背著書包,齜牙咧嘴,嬉皮笑臉,有的唇角發黑,似乎吃了墨水一樣,有的滿臉是泥,個個擠眉弄眼,有的還滑麼溜嘴的跟一群老漢辯理。隻有膽小的我心髒“嗵嗵”隻跳,這下肯定倒黴。回去挨鞭杆不說,還要全家挨餓。今天已經產生了不回家的念頭。弟弟從苜蓿地裏慢騰騰的走了出來,嬉笑的臉孔已經不存在了,撅著嘴巴,斜看著隊長的眼睛,又迅速地低下頭來,用餘光看著手裏的皮帶,他穿的又少,害怕被抽。……

“你們看,那是什麼?怎麼會那麼好看?”他尖脆且顫抖的聲音吸引了隊長的眼球。或許是他下意識的本能吧。趁隊長不備,泥鰍似的身材跑過去奪回隊長的皮帶,撒腿就跑。在一起的旁觀者都紛紛而散。

午後的“強光”甚是刺眼,不過還好,有一個蘿卜也就夠了。雨點不停的打在我的發梢,領上,肩上,打在行人的額頭,戴鬥笠的農夫扛著犁頭,他們個個挽起褲腿,在這個時候,我不敢去想他們怎麼會成為這樣,原本以為我會走出這個黑暗的“角落”,畢竟還小,隻不過是一頑童罷了。

在這個中午依然沒有回家,坐落在白楊為家的一個角落裏,仰頭看看綠葉,話說是綠葉,但他讓人可怕,五顏六色的“綠”,各種各樣,就連熱風裏的“唦唦”聲都是那麼嘶啞。整個校園空蕩蕩的,就連鳥兒的撲棱聲都聽得見,離學校百米的田地午後“見鬼不見人”。在這個時候,我隻知道我的親人是“鬼”,而不是人。

……

隊長已經開的車走進一塊空地,穿著一件紅色背心,帶著遮陽帽,我似乎不懂得自己給自己的空間會有多大,下意識的反應,似乎已經到了能夠摸得清而看不見的立體圖形。這也許是前者的暴風雨來得太猛烈的緣故吧。告訴白楊,隻是“或許”罷。

少時,苦力們的牲畜都陸續走進田地,他們的主人扛著犁頭姍姍走來,整個田海沸騰了,就連徑旁的土丘也“舞蹈”起來,在這個時候,“主人”明確的知道,是他的伴侶,而不是自身。

我的導師回來了,瞥了我一眼,揮手讓我過去,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緣故。隻是有一點點的恐懼感。

……

老爹已經回家了,熱炕頭上的不是奶奶,而是隊長的老婆,他感到很驚訝,但由於別的原因,一個勁的噓寒問暖,母親是非常反感像老爹這種人的,但她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又不敢多言。她的手裏滾著剛出鍋的苞米麵窩窩頭,老爹的白色背心已經被汗洗了早,母親在炕角用一隻手抹著膝蓋,可以看得出,母親得了“風濕病。”她到底幹嘛來了?無人可以知曉,老爹總是對她寒暄重重,這又是什麼原因。難道這隻是一個巧合?沒有吧。————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是00年的七月二十四。離現在已經整整十四年有餘。

後來母親告訴我,他老婆是來要賬的。……天氣依然很熱,徑旁的草兒垂頭喪氣的彎著腰,葉子的整個空間已被塵土所占據。這是第二年。

在深秋的某天,母親的風濕病已經到了後期,村診所是從鄉鎮轉來的一位護士,到那也花了不少錢,不過如此,正是這個時候老爹所欠下的債。

……

十六歲,就這年六月,我整整十六歲了,離欠債的年頭已經很遙遠。但我還是忘不了,忘不了老爹的“刺手”,忘不了母親給我的苜蓿苞米麵窩窩頭,我更忘不了她。我認為,那不是意外,那是我所犯下的罪,因為在我的世界裏,根本沒那麼多的意外。

就在這年的除夕,我離開了,離開了這裏,老爹給整個隊當苦力,母親常年患病,小腸還是個中學生,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過得了的生活,雖然天空很低,低到了可以“觸摸”到的程度,我依然懂得,懂得鉛雲的暗示,但我對於之前的狂風,杳杳朦朧。

在遼闊的“地獄”裏頭生活了整整五年。為的是能夠過得正常一點,我讀過《賣火柴的小女孩》,如果有一位導演能夠把它排一出戲的話,那麼,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去充當這部戲的某一個角色,甚至是生命!但是我不敢,並不是沒有用之前的勇氣,而是我的身份根本不允許,或許是腦殘,或許就是天生就是一個弱智。

來到這裏,各種車輛川流不息,霓虹燈在幾丈高的樓頂喧囂,我隻是在某個角落裏發呆。我知道,在這裏,沒有如果,隻有前所未有的恐懼、膽怯。

……

還不到一米寬的小路似乎已經有了之前的預兆,我還是一位狗屁不懂的流浪漢。來到這裏,原貌依舊。唯一的變化就是張明強考上了重點大學,我甚至不敢去想,老爹依然在當苦力,母親重病纏身。所謂的“高材生”隊長品行還是那樣,這個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從褲兜抽出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就是在村口,我似乎知道了這裏的一切,沒有什麼不同。隻是這裏的萬物已經“變老”。就連那年的稚童也顯得斯文些。煙霧在唇角繚繞,又迅速地消失……

我就是想知道母親的病情是否痊愈。

那些年,沒有經費,沒有特權,就連村裏診所杳無希望。

沒有別的,隻聽見娃娃們吹著口哨歸家,村裏村外冷冷清清,就連樹上的鳥兒也很安詳。似乎之前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話說回來,這次到家,並不是為了探親,而是我看到了外地人的可怕和鄉下人意識的淺薄與封建,幾乎沒有一點自食其力的本領,就連基本做人的道理都遙遙絕期。不為別的,隻不過這裏的萬物已經垂頭喪氣到了極點。

……

正是中秋季節(中秋,未指節日,與仲夏、仲春同理。),隊長還未撤職,他的一切我已經記得清清楚楚,從頑童到青年,再到成年。不是我的下意識。隻是之前的陰影還未消亡。雖說變化不大,聽說村裏村外已經不再是那種“東扯西扯”的現象,一切“麵貌欣然”。我不敢想那個時候會過渡到現在,而且一切還在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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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腸,快叫李護士來,你媽的關節痛得不行,快!”老爹匆忙的喊叫。

“哎!”我隨意的應了聲跑到村口。李護士不在。這下沒轍了。路旁的蘋果樹已經快到結果子的時候了,不過還未成熟。似乎有些茫然。

隊長披著一件雨衣,戴的草帽白的怕人,肩上的鐵鍬刮來刮去的。他漫步走過來,我已經被下堆了。哪還有心思記起他在這樣的午光下披雨衣呢。

“大腸,你這娃娃幹嘛呢在這裏?”他在不遠處吆喝。我並沒有在意。隻不過沒有心思搭理他而已。

“快,給我到你家取個蘿卜來,下午的口糧不夠。沒有引食我吃不下。”他又不難堪的吩咐我。才沒工夫搭理他呢。

天氣格外的炎熱,母親還是個老樣子,阿潤嬸子已經不在這裏,我甚至不敢想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她的不存在。

順著小路去找李護士,到處的打聽,不過還是沒有,不為別的,隻是母親還在床上膝蓋疼的翻來覆去睡不好覺,不光是白天,就連整宿都是這個樣子。

雖說我已經到了可以擔當責任的時候了,但前麵長得卻是蓬蒿。這裏的山,這裏的丘,也不過是被雜草所侵占的瘠土。沒有開荒,沒有林海。

通渭的蕎麥開花了,山上山下都是如此,就連路旁邊遺留下來的散土也都開了蕎麥花。在這個時候,我明確地知道,老爹叫我去請李護士。我撒腿就跑,一個勁的朝她的診所奔去。在這個時候,就連一絲絲的微風都沒有。

到底還是不知道,原來之前她是去給她的哈巴狗洗澡了,且一去不知道會什麼時間再能與她“見上一麵。”

隊長依然冷淡,在這個時候,讓人的確不敢想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悲劇的誕生,這是一個夏月。

他走進一所茅屋,眼看就要施工了,他卻在那裏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似乎之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快,這裏還有一些,蘿卜呀,洋芋呀,甜菜呀……”在很遠的地方就可以聽得到他的喊叫。茅屋的門簾是搭起的,門裏門外都看得見,就連偷懶的機會都沒有。苦力們都拿著鐵鍬在那裏幹活,就連女人都是如此,年齡差距很大,大的是一些老婆娘們,小一點的姑娘隻有十五歲左右,似乎壓根就沒有上學的念頭。也許是他們不喜歡進入學堂的的緣故吧。

“哎!”一個矬胖女人喊道,“大夥,要不咱們唱歌個吧,我給大家起個頭,‘正月來(方言,“裏”的意思。)的冰雪二月裏消呀,’預備唱!”

“正月來的冰雪二月裏消呀,二月裏消呀,水麵上的魚娃水麵上漂……”田間裏頭的一些女人們就是這麼的不著調,一個勁的在唱,似乎將隊長的話置之度外。天空偶爾飄過的雲彩蒙著臉,好害羞的樣子。

隊長泡著熱茶在榆木板凳上監視,並不是他的無能,而是怕自己的休閑褲沾上些泥土。張明強來到這裏,剃著光頭,穿一條破線褲,粉色襯衣被溫風吹得東不是東,西不是西,光著腳丫跑進田間,並不是他天生的勤勞,隻是他所上的課程與別人“截然不同。”導師在講中文,他在看自然課。我甚至不敢想,到底是什麼原因得到他這麼大的改變。是天分?

老爹還是沒有回家,因為母親的病不再是吹吹風就疼,也不再是用酒洗洗就可以好的。他還是沒有牽牲口,隻是剛晌午直接往離這裏大概兩公裏的李護士家跑,草帽已經被風吹的幾乎戴不住了。“祁叔,李護士早走了,說是沒有什麼生意,也掙不了幾文錢,早走了,讓我給你們帶個話。”李明強追上老爹,氣喘籲籲道。

似乎隊長在今天還是未帶些幹糧,隻是一身的香水味,村邊的大槐樹開了花,幾乎自然的芳香已經被技術人員加工到了不可分辨的“牌子”,一點也不誇張,也是國際名牌,早就該上市場了。

“明強,見大腸了沒?”阿潤向那邊喊去。

“沒啊,可能還沒有睡醒吧。”他一邊和著尿泥,一邊朝田地的方向應了一聲,然後又低下頭來繼續“工作。”

“那你呢?你咋沒去學校呀?”她很驚訝的問道。張明強似乎什麼也沒感覺到,整個臉部已經變得像個泥娃娃,小腿黑得發亮,在正午的陽光下顯得“照人,”跺了一下腳,吹著柳條口哨,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離現在已經十多年了,我還是沒有忘記,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我走向了這條路,母親的病是怎麼好的,我還是全然不曉。在這裏,在這個很陌生的小鎮,我依然覺得冷清,因為我所做一切的一切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所具有的生活,這裏是土豪,這裏是一所被格式化了的別墅。這裏隻有陪客,沒有主人!

風是熱的,把額上的汗水都不能夠擦幹。隻是楊柳葉片被他們搖曳著,有的已經脫離的肢體,變色的一個有一個紛紛落下,給大自然造成了另一個世界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