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這些天,麵對我母親,沙莎絲毫不掩她對我的愛意。看著母親操勞過度,精神欠佳,她提出讓母親先回家。母親當然看出了她對我的愛戀,放心地回了家,把二人世界留給了我們。母親走後,沙莎接替了她的職責,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一個多月後,我能在她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來到醫科大附近的湖邊散步。她像所有熱戀中的女孩那樣,毫不掩飾她的熱情。我的貪心被沙莎一點一點地激發出來。我發覺我的身體在她的細心護理下逐漸好轉,我說服自己接受了她的愛情。我們相擁在湖畔的月光下。這個時候,沙莎總是肆無忌憚地暢想著未來,她說她要盡快和我結婚,要給我生孩子。
半個月後,我的傷口愈合,申請出院。主治醫生不忘善意地提醒我:“你得的是一種病理複雜的間葉惡性腫瘤,如果不進行放化療等後續治療,複發的幾率很大!腫瘤隨時、隨處可長,一旦損傷重要神經,可能會造成你身體癱瘓!”我看一眼身邊的沙莎,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就讓我帶瘤生存吧,我不想用放化療把自己搞得氣息奄奄,頭發掉光。因為我有女朋友了,我要她每天看到的是陽光帥氣的我。”
沙莎陶醉的樣子格外迷人。其實,我選擇“帶瘤生存”還有一個很隱私的原因:我在網上查過,放、化療不利於生育。沙莎暢想過我們的未來,她說過要給我生孩子,我必須努力完成她的願望。
出院後,我休養了一個多月,重回工作崗位。沙莎也依依不舍地重返桂平教書。從此,她在桂平,我在來賓,我們進行著最古老的鴻雁傳書。她讓我注意身體,她會爭取盡早考回來賓,與我長聚。
沙莎並不是說說而已,她在為我們盡快長相廝守做努力。2012年8月底,在事業單位年度考試中,沙莎過關斬將,考取了來賓市第六中學的語文教師崗位。我們終於在來賓團聚了。在過來的那天晚上,她說:“我從暗戀到終於有勇氣向你表白,戰線拉得太長了,我想盡快結婚!”沙莎從她帶來的行李箱中,翻出各種婚紗店的宣傳單,規劃著何時就去拍婚紗照,還說自己要適度減肥,要當一尺七腰身的最美新娘,隨即是領證佳期、賓客名單、懷孕計劃……沙莎早已做足功課,我毫無拒絕的餘地。我能做的就是叮囑自己把身體養好,為實現她的所有夢想做準備。
9月下旬,我獲得了單位的一套公務員住房指標,繳納3萬元訂金後,就等著兩年後竣工交房。我動用自己在大學創業和工作兩年積攢的存款、理財基金,按揭了一套現房,業主姓名:沙莎。急於做這裏女主人的沙莎以最快的速度裝修好了新房。
對於這門婚事,我的父母自然欣喜不已,而沙莎卻欺瞞了自己的父母,她隻向父母介紹了我的光輝事跡,卻刻意隱瞞了我的病史。
2012年10月11日,相戀不足百日的我們閃婚。幸福接踵而來,結婚一個月後,沙莎被查出喜孕在身。不想,我們在享受幸福的時候,磨難也緊隨而至。
12月初冬,此時沙莎有孕僅僅一月,一個晴天霹靂從天而降:沙莎不幸自然流產了。從醫院做完流產手術出來,沙莎默默地落淚,卻一個勁地安慰我:“沒關係,我還會給你生孩子的。”她越是這麼說,我越是心痛得欲哭無淚。更為雪上加霜的是,這個充滿陰霾的12月裏,我背後的切口處又重新隆起鴨蛋大小的腫塊--惡性腫瘤第三次複發。
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打擊,讓我再也扛不住了。拿到檢查報告的那天,我顫抖著要撥通父母的電話,而還很虛弱的沙莎一把攔住了我:“不要告訴他們,你難道忘了媽上次在醫院守護你的那種絕望和哀求嗎?把痛苦告訴親人,非但不能把痛苦分擔,反而讓痛苦加倍。有我,我來照顧你。”
我汗顏地回想起當時在醫院,已年逾六旬的父母因為自己一夜白頭,我心痛地記得,母親歇斯底裏哭喊著去找主治醫生,哀求給她的兒子切除病灶周邊6厘米囊腫,然後多增加幾個療程的化療……
想著絕望的媽媽,再看著流產後還很虛弱的妻子,我痛苦地權衡再三,最終同意了妻子的請求,一來不想再讓老人家擔驚受怕,二來也不想母親要求自己放化療--我依然夢想著配合妻子實現生孩子的願望,我還是不想做放化療。我摟住沙莎,潸然淚下:“親愛的,我欠你的太多了。”
2012年12月10日,我再次入院等待手術。因這次病情複發的速度快、分化程度高,為了保險起見,醫生建議我擴大切除麵積,我和妻子猶豫著同意了。
這一次,我被切除了腫瘤及其周邊的脂肪、皮膚,甚至一部分腰大肌,相當於在背部挖出一個大窟窿,形成了一條需要縫合15針的巨大切口。手術過程雖然順利,但由於惡性程度較高,加上切口過寬,且切口已經過多次切割導致“疤痕化”難以愈合等原因,最終引發了術後大出血。血液從切口伸出的導流管,緩緩流入血袋中。兩個小時過去,絲毫沒有凝固的跡象,情況比前兩次嚴重得多,醫生說隻能觀察一晚,如果無法自然止血,明天隻好重新切開傷口,強行止血。
我被橫阻在生命的懸崖上。
我隻能將手無助地交給我深愛的妻子,讓她緊緊地握住。那個夜晚,時間仿佛凝固,隻有血滴答不停的聲音在催命。在痛苦和腫脹的煎熬中,我幾近崩潰,最後我奮力掙開了妻子的手,虛弱地哽咽道:“你走,你走吧,我根本不可能給你幸福,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去另尋自己的幸福吧。我好不了了,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