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呼嘯而過的北風，在這個寒夜裏顯得尤為可怖。
一對母女相互依偎著走在大街上，許是因為晚了，街上都沒什麼行人，隻有一兩個匆匆而過。
小女孩拉著母親的衣袖說：“娘，能不能明日再賣我？“
母親卻是有些著急地說：“你這孩子，今日你若是賣不出去，明日你的弟弟怕是就要病死在床頭了！再等等，忍會說不定就有人買你了。“
小女孩有些難過的抿了抿嘴說：“娘，我知道弟弟的病很嚴重，我也沒有不想賣掉自己，隻是，再不回去，我，我怕爹和弟弟等著急了。“
“你還找借口，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今天必須把你賣出去！“婦人的口氣十分強硬。
小女孩仰著頭說：“娘，我隻是，怕等會兒，我趕不及，給弟弟煎藥。“
婦人聽到了小女孩這番話，終於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又何嚐想賣掉自己的女兒，這二女兒一向是家裏最乖巧懂事的那個，從不爭搶什麼。這次本來是想把大丫頭賣掉的，可是大丫頭知道後竟然連夜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生死如何。
路過的人搖頭歎息：“唉，天災真是作孽啊，這估計是幽州那邊躲過來的難民吧。“
旁邊的人推了推他說：“別那麼好心，說這麼多話，小心等會人家讓你把那孩子買回去。你家裏飯多不成？“
“唉，這世道，真是叫人活不下去啊。“路人歎了口氣擺了擺手說到。看了一會兒熱鬧之後，也就相偕離去了。
那對母女正在抱頭痛哭，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看了看小女孩說：“你這丫頭要多少銀子才肯賣？我買了。“
小女孩其實五官長得很好，隻是從小沒什麼東西吃，顯得麵黃肌瘦，若是今早出來，怕是就被妓院裏麵的老鴇帶走了。
那婦人狠了狠心說：“看您也不是富裕的人，婦人也不要多，三兩銀子。我這姑娘從小就懂事。作為一個母親，婦人也不求你別的，隻求求您不要讓她去那種下三濫的地方，她很勤勞的，可以幫您幹很多事情的。“
婦人說著就跪了下來，小女孩雖然隻有五歲，但也知道自己的母親是為了自己好，也一起跪了下來。
中年男子看著這對母女，從懷中掏出三兩銀子，拿給了婦人，男子摸摸小女孩的頭，說：“你放心，我是一個唱戲的班主，不會做那種齷蹉的事情。她就跟著我學戲吧。“
婦人一聽是唱戲的，閉了閉眼，點了點頭。
男子把小女孩從地上牽起來，說：“和你母親告別吧。“小女孩記得娘和自己說過，賣給別人的時候不可以哭，哭了買主就不喜歡她，會打她的。
小女孩眼中含著熱淚，拚命不哭，但聲音還是帶著哭腔說：“娘，我走了，你和爹要照顧好弟弟，弟弟也會早日好起來的。“說完便和中年男人走了。
他們身後傳來婦人低低的抽泣，過了一會，小女孩偷偷轉頭回去看，隻看到婦人轉身奔跑的背影。
中年男人摸著小女孩的頭說：“我帶你回新家。“小女孩覺得這個人的手好暖，就像是爹爹牽著自己一樣。雖然，自從弟弟病了之後，爹爹再也沒有牽過自己的手。
小女孩的眼中還含著眼淚，男子看到她強忍著眼淚說：“現在可是冬天，你這樣哭，等會眼睛會痛的。“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把小女孩的眼中的淚水擦幹。
男子說：“我叫莫華，是莫家班的班主，你叫我莫班主就好。莫家班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小女孩看著莫華，弱弱地說：“莫班主。“然後抿了抿嘴。
“誒，乖，好了，現在莫班主帶你回家。“莫華牽著小女孩的手，一步步走向莫家班的住宅。
在很久以後，當小女孩長大的時候，回想以前的日子，這一幕，格外溫暖。
隻是這個時候的她尚且不明白，溫暖是一時的，有過溫暖之後，寒冷再來，便會格外懷念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