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鋪天蓋地,四處彌漫。
星辰從蒼穹中落下,時間已不複存在,焦黑的地麵搖晃著沈入洶湧奔騰的海底。觸目所及隻有滔天巨浪,宇宙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大沉默和永劫的黑暗。
眼前開闊的沒有任何遮擋物,極目望去,到處錯雜地分布著嶙峋怪異的突岩和堆砌如塚的亂石抬起頭,天空一片幽深的紅黑色,血紅的月亮低沉地垂在一邊。漫漫的長夜,仿佛永遠等待不到太陽升起。與遠處的天空相接的,是一片灰暗的、延綿的、看不到邊的泥炭沼澤地,那種沉悶的顏色像是有生命的東西,緩緩順著沼澤地爬上了天空。
天空的雲在迅速地飛過,在這一片未知的寬廣天地,好象時空都在扭曲。須臾,地麵開始劇烈地搖晃,而遠處的山也開始發出轟鳴。噴冒起的岩漿,從山頂緩緩流下,在這荒涼的土地上猶如魔鬼猙獰的麵孔上滑過血一樣的淚痕。無數烏鴉在天空驚啼,紛紛盤旋繞舞,一座高聳的建築從最濃密的雲層後顯現出來。
水門站著沒動,認出了那座暗紅色的建築。那是火之祭壇。
“我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地方。”
止水抬頭望向了翻滾的烏雲中火之祭壇的輪廓,那種感覺令人油然覺出了一種極端冷漠地寧靜。
他的聲音在這虛幻詭秘的空間裏傳揚了開來,交相疊撞著,遠處有光線忽的熾亮,又湮息,漸漸的,那光芒就若水銀泄地也似的鋪散了過來,就像是一條白茫茫的大道,若地毯般直接延伸到了兩人的眼前。
止水走向了火之祭壇,他走的並不快,但仿佛火之祭壇也在同時向他們移動,距離在迅速拉近。隨著距離的接近,水門發現,那模糊的紅色,竟然是火之祭壇在熊熊燃燒著。
紅色的烈焰被冷風吹得瘋狂顫抖著,在黑發青年玄色的眸子中跳躍舞動,映紅了他沉默的側臉。
陰暗與明亮的光影交轉中,灰黑色的建築仿佛一瞬間重現了昨日的輝煌,但其實依舊是泯滅在時光洪流之中的斷壁殘垣而已。
“我現在還不能相信,她就留在了裏麵。”
水門依舊不說話。或許是太安靜了,所以顯得有些呆板。
止水的臉上冰冷,殺意和絕望混合在血紅的雙眸中。
“水門!”紅發少女轉過身來,繚亂的發絲遮住了她半邊瑩潔如玉的臉頰,臉上泛出淡淡的紅暈,仿佛有些嗔惱,再次叫著他的名字。就像竹葉間篩落的春風,蓮葉上滑落的露水。就象初春早晨,陽光下閃耀的枝頭新綠,仲夏夜裏,月色中消融的雪嶺冰川。
“玖辛奈?”那是幾乎快要完全被湮沒於哽咽之中、宛如向著無法觸及的陰暗地獄最深之處的,對愛人的呼喚之聲。他從來沒有這樣覺得寒冷,連渾身的血液都似要凝成冰。他寧可是他這樣一點點陷進死亡,也不想麵對這樣的她。平時越是頑固的人,動搖起來才更加容易產生空隙和給人可趁之機。
平時越是堅強的人,脆弱起來才更加容易無可挽回的向那深淵墜落。水門幾乎是無意識地重複著他的話。竭盡全力壓下去的東西翻滾著湧上來,淹沒了他。
戰鬥中,年輕的火影失神了。一瞬間的失誤可以決定一切。
在他的心深處,一直有一個傷口,深不見底的空下去,血腥的火之祭壇,觸目所及,全是殷紅之色,像無邊無際的霧,在他的夢裏揮之不去。每一次這血霧都會化為半透明的血海,在鮮紅裏躺著的,是小雅雙目緊閉,再無半點生氣的臉。
波風水門靜靜看著她,一言不發。往懸崖邊走,有的石頭看著牢固,實際上已經被風雨侵蝕得鬆動了。
眼睜睜看著小雅看著小雅從山頂墜落,深深掉進山下的水潭。
大紅的長發在水中漾開,像是一朵燃燒著的火焰。女孩安靜的容顏仿佛是沉睡過去,輕輕的呼喚就可以醒過來。
水淹沒了她的發,淹沒了她的身軀,也即將淹沒了她的麵容。隻有她冰涼的右手,還握在他的掌中。這種冰涼,才真切的提醒他,他再也喚不醒她。
他仔細看著她,專注的好像在考慮怎麼吻她。他俯下身,冷靜的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烙下一吻,再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吻上那片泛白並且冰涼的唇。如同吻在玉像上一般,然後,緩緩放開了手。
浸開的鮮血像是一朵朵綻放的絨花襯托著她沉靜的麵龐。她慢慢沉入水底,直到再也沒有任何遺留下來的痕跡。
不,他不能讓她就這麼沉下去。
她是假的,不要動,不要管,這隻是個夢境,她還好好的。
水門感到喘不過氣來,這夢境太真實了,他得趕緊醒過來,玖辛奈還在等他,她在等他。
她在等我?她在哪?
水下,你馬上就能看到她。
水門像被蠱惑了,身體搖了搖,忽然一步踏入了火焰幻化的水中。
是假的,可是,讓我放縱一次,我就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