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稍稍安心,緊接著就被關心要不要去休息。小雅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太好,含糊的應付了幾句就在波風水門身邊坐下,表現出了一副用挖掘機都趕不走的架勢。
等護士離開,小雅也不再強打精神,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胯下肩膀,目光落在在水門身上。
波風水門露出來的皮膚幾乎被醫用膠布貼滿,可以想象這些封閉傷口的膠布下麵是怎樣的傷痕累累。
三天前,他還揚眉對她笑道:“下次再謝你。”卻隻過了三天,就成了這副模樣。小雅摸到了波風水門的手,略略合握,隻覺得心髒隱隱作痛。
波風水門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柔韌,手心因常年掌握武器有一層薄繭,能起到保護的作用,又不會影響靈活和敏銳。從他的手上就能看出波風水門實在是個攻擊性很強的人,可是小雅看他時,看到的是他平靜而安寧的睡顏,柔和的幾乎顯得脆弱。
如果說很多人都給小雅帶來了這個陌生世界的縷縷陽光,那麼波風水門就是將一直身在孤島隔絕所有人事的她拉到陽光底下一起感受這個世界的人。
小雅不怕孤單,對她來說,孤單是多麼正常的一件事。可是小雅害怕在有了喜歡的人以後,她依然孤單。
小雅沒有向波風水門伸出手的勇氣,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擁有他,還是會將他推遠。
才進行過手術的傷員體內肯定有安定和鎮靜的藥劑,很多藥物也隻有在睡眠中才會發揮作用。在這個注定得不到回應的時刻,小雅終於敢低下頭,將波風水門的手拉到唇邊碰了碰。隻是短暫的碰觸,就像是漂泊無依的遊魂終於得到了歸所,每個空隙都得到填補,每一抹思緒都被占據,既往所缺失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完整。
小雅閉上了眼睛,忽然感覺波風水門的手指動了動。波風水門其實睡的並不沉,他暈暈沉沉中仿佛聽到了許多嘈雜的聲音,看見了一些模糊的身影,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尖銳劇痛,幾次想要醒來,胸口卻如壓了巨石,眼皮更沉逾千鈞。他恍惚覺得自己正在從深淵中向上攀爬,身上墜著鐵塊,每一步都沉重地拉著他。腳底是火,燒得他口幹舌燥、嘴唇焦裂。仰頭看去,頭頂一片黑沉沉,似乎永遠也攀不到頭。他真想就這樣放了手墜下去,墜入火海粉身碎骨,但求生的意誌又逼迫著繼續向上……長時間的口幹舌燥、頭痛欲裂讓他的思緒暫時處在了一種停滯不前而又奔流不息的狀態,身體愈加疲累,眼瞼愈加沉重,感覺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身體已經很勞累了,肌肉神經鬆弛,但意識卻保有一線清醒。
“不要抵抗藥物作用,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小雅很快發現波風水門並沒有清醒的跡象,於是手法熟練的替他揉著太陽穴,輕聲細語的哄著他。
波風水門的眉頭慢慢舒展,在低語聲裏,他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午後溫暖的湖水中,慢慢地就要沒頂,但自己卻無力也不想再掙紮。
他很快陷入了黑暗。
一夜安寧。
小雅是被陽光喚醒的,而波風水門醒的隻比小雅晚一點點,他想要抬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卻發現自己的手如同灌了鉛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了。
過度勞累讓小雅有一點低血糖的症狀,兩眼發黑,尚在迷糊期間,沒有任何準備的狀況下看到波風水門睜開了眼睛。
波風水門睜開眼睛的時候其實並不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像是在做很長很長的夢,直到身體得到了足夠充分的休息,才不情不願地從中醒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全身抽痛的時候還能睡得死沉,但這不包括他,他經曆過太多比身體疼痛更糟糕的狀況,上半夜睡不踏實的原因主要還是昏迷前殘留的意識過於亢奮。
他記著的最後一句話,並不是小雅最後那聲帶著哭腔的“水門”,反而是那天紅發少女在陽光裏滿含笑容的那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感覺怎麼樣?”看到波風水門恍惚的神情,小雅的手貼上了他的額頭,刻意放輕了聲音,以免給他帶來任何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