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一直在等待我的羞辱。如果這樣做,可以換回誌新的心,不,哪怕是誌新的肉體,我也會嚐試的,可我知道,這隻是自取其辱。

3

現在,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了。衣櫥、鞋櫃,都空掉了幾格。我呆呆躺在床上,像十三年前生兒子時的剖腹產,呼吸一下都難。這一次,剜心割肺,整個生命都空落落地疼。沒有向誰訴苦,我是個格外吝嗇的人,不打算讓人免費參觀棄婦的哀怨。打定主意,自己慢慢挨過。

誌新送了止痛劑來,他讓寄宿學校的兒子,日日打電話勸我。我說:“節約話費吧,花還香香的,你媽媽會好好的。”

兒子笑:“媽媽,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我也笑出來,去修頭發,買換季衣裳。邋遢的靈魂可以隱匿終生,而肉體一馬虎就立即現眼。

幸好,我有自己的工作與愛好,它們忠誠無二,護佑我過完每一秒。從前,我一聽加班就翻臉,總怕誤了做飯。隻要誌新的胃是熱乎乎的,我才不管上司的臉色是不是冷冰冰的。從前,同事組織聚會,大都被我堅拒。在外麵,無論燈有多紅,酒有多綠,我的心,都似一隻信鴿,奮力往家飛。

而現在,我好脾氣地接受加班,參加聚會。身邊的朋友,如單身女人的時間,一日日多起來。無論是工作還是玩,我都無牽無掛,全身心投入。年終,竟被評為優秀員工。

誌新打過數次電話,總是欲言又止。後來,他委托花店送過幾次花。大蓬大蓬地鮮豔著,又很快枯萎成一小堆。當年在一起的時候,他連白菜也沒送過我一棵。他不是個浪漫的人,而我,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現在,這些曖昧的電話,這些曖昧的花,反而讓我覺得惶惑。難道,他想把前妻變成情人,抑或,現任妻子想把他變成路人,我猜不出。

4

去醫院例行體檢時,在交費窗口,遇見明前,她來給寶寶看感冒。生完了孩子,身段居然還那麼嬌俏,我驚歎不已。抱過寶寶,他對著我笑,目光清明。站在我對麵,明前竟如他鄉遇故知,感慨萬端。她的情緒,極度焦躁,說起誌新來,更像是一個怨婦。

拿到結婚證,有了兒子,就像拿到了一對免死金牌,什麼嘴臉都出來了。原來是那麼悶的一個人,生活圈子狹窄得要命,什麼也不會,又不肯學。隻要有煙、啤酒、電視,就萬事大吉。才四十歲的人,暮氣沉沉,倒像是已活足了八百年的老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