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女分入第二元第二區十八織布廠工作,第二元二區又共有十九個分廠。同分入的共有三十幾人,去十八織布的包括星女共有八人,全是青年。因著大公司改革,大幅度提高新學員的工資以招收員工,雖如此,卻是大批青年湧入,又大批的人員走掉,總不能留住人員。
星女先去廠長室報到,門口兩邊各是一排青鬆,雖是夏天萬木蔥鬱的時候,卻不免外罩了一身塵土做的灰衣。一路自大門口向東拐來的水泥地麵,直往東走,東西兩麵,地麵寬比馬路,隨時有待掃的中年女職工,因而潔淨無見塵土。自十八織布廠門口轉入西麵,走石階樓梯直往東麵走,路過一個會議室門口,再往前點,便是廠長辦公室。辦公室並無星女所想的有電腦、有皮製的沙發般的豪華,相對的簡樸。東麵靠牆擺放的是兩張以前學校慣用的黃木的相對的桌子,北麵坐的是廠長,四十不到的年紀,一身普通休閑,下身是深藍牛仔,卻是能看出價格的不低貨。對麵的女性是他的助理,二十七八的年紀,短發、漂亮、皮膚嫩白、舒適、身材瘦長。玻璃桌麵下顯著一個金發的美國女歌手的照片,神采煥發,猶如這一女助理本人。西麵靠牆一條帶靠背的木質長椅,廠長忙於講電話,眾人皆不敢坐,獨有星女坐了下來。廠長登記完名姓、所屬職位,八人遂下了樓,轉向北麵,進入東麵主任辦公室再去報到,在這八人方分開,各人跟了各人所屬的班長去各人所屬的工作地方。
剛剛進廠學徒第一天星女便轉喜為憂,自己能不能幹下這一個月零二十天來,能不能忍到領工資再走,每天的這樣反複不安。晃晃一個月過去,且不論工作如何,星女卻無了再繼續待下去的想頭,又是由著寂寞的人際關係所引發的苦惱和憂慮。自己雖沒耐性卻思之活兒並不重,怎麼著也待一個月後領了工資方打算。開始十幾天來一直坐於師傅旁邊觀看,自己並未上線,動一手腳的活兒。一天八個小時長長的坐下去未免無聊。星女每天又在思著何時能出徒,擔憂自己三個月出不了徒,到時方如何是好。
十幾天匆匆過去,一日,師傅因一小錯不壓怒火的罵道:“你咋這麼沒用,白長了這麼伶俐的一雙眼睛!站著幹嗎?還不快去撿起來!”星女心中明白不能和師傅翻臉,因而忍辱蹲下腰來,爬向機器底去撿拾師傅所要的東西。幾年來在學校裏流言蜚語,星女一直是個悶葫蘆,辱不回嘴,因而心內積壓了諸多數不清的怨氣,皆因顧念著同學友誼,其實連話都未講過一句的,何來什麼友誼之說,卻不想畢業分離後,哪天見了麵卻是仇人分外眼紅。因而心內一一放過,這次麵對師傅的侮辱卻甚沒壓住火氣,撿著立起身來立時擺下臉色,師傅見了說道:“哈,還有臉擺臉色呢!以後你也別跟著我學了,我也不教你了。”星女也在氣頭上,最會意氣用事,立時回嘴道:“不教就不教。”心內想道:“我正打算不幹了呢。”說完賭氣去了餐廳,一麵坐著一麵思道:‘師傅不教我了,那我該坐哪兒?才剛過十幾天而已,往後的三十幾天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老呆著餐廳到下班啊?況且這樣我也出不了徒,那我豈不是連三個月都呆不下去,這次我不想要做逃兵!可如何是好啊?又兼著想到自己這幾天甚而是幾年來無故受的委屈,忍不住紅了眼圈,眼淚卻不掉下來。
可能星女一生最大的好處便是滿身的運氣好,一四十多歲的阿姨,她在這兒幹了二十幾年,見的多了因而不管什麼樣的活多少都會那麼些,因思念與星女同歲的兒子也是受不了氣,遂主動不辭辛勞的去教星女,星女方才過完了這又是孤單的十幾天,後來換過新師傅方度過了剩餘的二十天,領了工資,滿心憂傷的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