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頭回到家中，便見趙老奶奶坐在靠窗的沙發上來找奶奶說話玩，她無別家可去，遂常常來此，因見了皺眉頭，皺眉頭並未打招呼，直接走進裏間，她的小小空間。她坐下後在內聽到這一趙奶奶向皺眉頭的奶奶問到她的情況，道是：“小俐子現在哪上班啊？”耳聽得奶奶道：“沒去上班，膀子疼，等好了的再去啊。”一時二人無話，靜了半響方聽到趙奶奶開口道：“夏天那水管子壞了，到現在天天就是我一桶一桶的用那小筲接，三大缸水累得我喘不過氣來，要死了。這死了才好呢，也省得他們這麼折騰我，七八十歲了還得幹活！這不今天我那小**兒子，嫌我半筲半筲的接水，我娘操的，一巴掌扇的我倒在地上，我就指劃老天爺給他看。那小表子操的！”奶奶聽了隻得勸解道：“俺叔叔不懂事啊，那娘是你能打的嘛。”一時媽媽打撲克回來，聽到了這些話，遂一麵摘菜一麵對趙奶奶說道：“你兒子和兒媳婦也太狠了，一根水管子能值幾個錢，他天天開著那饃饃房，掙那麼些錢，我就不信一根水管子買不起！”趙奶奶道：“他就是不買，那老婆就和我說‘我就是叫你提溜！我就是不買！’”
說來這趙奶奶也是一苦人，因著兒子姓趙遂稱作趙奶奶。皺眉頭家與她家鄉裏鄉親，與她兒子的叔叔趙老爺爺趙成算作親戚，這趙老奶奶嫁於趙成的兄弟趙善，生了他現在的這個兒子趙剛，按輩分皺眉頭的奶奶遂稱作趙剛為叔叔，皺眉頭得叫一聲爺爺。後來這趙善死了，這趙老奶奶遂帶著年小的趙剛改嫁到一偏遠地區，幾年過去了，這趙剛已長至十七八歲模樣，正巧趙成發信去那偏遠地區打聽是否還有這趙老奶奶，沒想到一找找著了，這趙剛接了信了解了情況，遂帶著信找到了趙成，便就是他現在居住的地方，一呆下來便不走了，趙成覺得不走便不走吧，遂為他蓋了現在這磚瓦房，也娶了妻，還開起了這饃饃房，生意蒸蒸日上，好教多少人羨慕那掙的錢啊。又幾年過去，趙剛打聽到隻剩了這趙老奶奶和一座房子，遂好言勸她賣了房子，親自接了回來孝順享福。賣房子的錢一分不留的交給了自己兒子，原想著讓他好好待自己，誰想著兒子不僅做不了媳婦的主，而且還幫腔著自己的老婆又打又罵。這也難怪，畢竟是現代的中國了，女性地位不似從前那般低下，今時已是女性掌管全家大權了。
過來幾年，沒多少福享，起早貪黑扒不完的爐灰，洗不完的盤子，病倒填了不少。一日，闌尾炎犯了，疼得在牆角下用手狠勁地扒土，趙成見到了，便讓自己的媳婦領了這趙老奶奶去醫務室，輸了液，又記上了趙剛的名字，待他來結賬。又帶了這趙老奶奶找去大隊，趙成遂將趙老奶奶一切苦水告知了村支部書記，書記叫去了趙剛媳婦大怒批評一通，說作：“再不孝順老的，你給我滾出石家莊！別帶領著這村內的婦女不學好！你給我光屁股來，光屁股去！”
趙剛媳婦羞辱而回，躺在家裏地上打滾哭鬧不休，嘴裏罵作趙成“老表的操的！老表的操的！”自此與趙成結下了仇怨，不撫養當日的恩人趙成。大隊豈能容他，遂每年口糧錢裏作出七百元給趙成。經曆了這一番苦水，趙成再也不去管趙老奶奶之事，一概不理。隻如今苦人活著受苦，欲死不能，活著受罪。
皺眉頭可能是見慣了人情冷漠，遂並無說作什麼，罵人氣憤的話一句未出。隻是每當聽到“沒錢看病，沒錢買衣服，拾他人的衣服穿，沒人憐惜，更無人疼無人愛”等等心酸苦楚的經曆，感同身受。得了什麼好吃的總會給她一點。
飯後，大餅檢查過皺眉頭的步型，已過關，動作不見有差錯。方款步行至小雞腸家中來，趙老奶奶一事隻字未提，隻是一時突生的難過起來，習學《人性的優點》時常常走神，小雞腸見了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死樣，便火上心頭，她向來是知道皺眉頭的，用皺眉頭自己的話說起自己就是“心猿意馬，眼高手低，眼下看的是這本書，心裏想的又是另一個，牽牽絆絆，全無半點割舍，因而心性總不能安定；有時很自信，自信的時候太看得起自己，有時很自卑，自卑的時候又把自己放得太低。看得起自己的時候認為自己勝的過任何人，比古往今來的名人都強，把自己放得太低時候，傷害了他人的一番好意。兼著性格心浮氣躁，急不可待。也曾思慮過自己為什麼焦慮不安，是心病還是身病，吃中藥的時候稍見好，不吃中藥了，病情嚴重，一刻都不能停下來。常常想死了這病可就去了苗了，又常常想寧可長期用中藥絕了病這根吧，兩種都不可得。”又思之這些話，一下火從口出，啪的一下拍響了桌子，她知道皺眉頭神經衰弱怕動靜，此時氣在頭上，也不再憐惜了，立起身子，登時怒目便大罵：“**的又犯了什麼毛病，這般憂愁不安，不就是為了個什麼趙老奶奶嘛！她是你哪一門子的奶奶！”皺眉頭聽到小雞腸用《紅樓夢》裏賈寶玉的話來嘲罵她，情不由己，笑意綻在臉上，掛著笑意眼視小雞腸，見她氣得麵如金紙，方反過神來，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