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申矢覺得陸伊一他爸也是這麼看他的,而他原本也不在意。
可是,若是能夠回到六年前,他一定會坦然告訴陸爸,他沒有這麼喪心病狂,雖然手上的確沾了許多工人的血汗錢,的確讓部分工人無依無靠,甚至家徒四壁,但是他已經做到最好了。
他興許會告訴他,他又不能讓每個工人都能從這一潭混水中安然無恙,他是孫悟空,不是特麼的如來佛祖,這a國工人數下來二十萬、三十萬…甚至一百萬,他能怎麼救?
正因為這些說不出來的原因,申矢很泰然自若地接受他是魔鬼的說法,可唯獨那一回,他真希望,當陸伊一她爸指著他說他是魔鬼時,他能說不是,如果這樣說了,興許她爸就不會急發腦淤血。
可事實沒有如果,他是孫悟空,砸的是蟠桃會、八卦爐,又沒砸姻緣樹,可該死的月老就是恨他,讓他偶然間做了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陰差陽錯。
他不在意任何人說什麼,又想什麼,他隻在意陸伊一怎麼看,所以他害怕,他承認他害怕,害怕著陸伊一知道她爸的這件事,他實在不敢想象當她知道後,她會用什麼表情看待他。
他早習慣了孤獨,習慣了麻木,習慣了無所謂,可是她的出現,讓一切的習慣都變得枉然…
回過神來,申政言正用考究的目光盯著他,似乎在對他的行為做出辨識的態度,良久後,申政言歎了口氣:“如果…你對上議院心理準備,我承認你的想法比我的計劃更能一針見血。不過你還是注意一點,白丙成一旦落入法網,上議院的那三人不會不聞不問。”
這是…在肯定他?申矢有些怵神。雖然申政言的話中聽不出表揚的語氣,但是至少能聽到申政言沒有再質疑他對付安西港,對付白丙成的想法。
這應該是第一回,第一回從出生到現在,他“表揚”他。
申矢冷然一哂,望著申政言略帶蒼老的容顏,果然他爸老了,都學會審視他了,可惜他倆的僵局這一輩子恐怕是化不開了。
申矢譏諷的話再次習以為常地說了出來:“我今天還真是榮幸,能得到你的認可,你放心,我想置之死地的人,上議院也沒把法將他從地獄裏拖出來,他們想攔就攔了看,棋局已成,不到輸贏,不撤棋子。”
嗬,還真夠自負的。
申政言走到了另一頭沙發上坐下,從沙發墊下拿出了一盒上好的雪茄,開始尋找火柴,裝瘋其實有時候挺難為他的,還得裝作不會抽煙。
申矢瞧著他手指間的沒點燃的雪茄,不知是該不該嘲笑一番,可是申政言剛剛說自己裝瘋是為了他這句話,卻始終在他腦海中縈繞不去。
申政言當真隻是為了讓自己全身而退,退出這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才裝瘋賣傻,引蛇出洞,讓白丙成落入他的圈套,還是隻是為了博得那個女人的同情?
申矢無法相信,申政言有一天會為自己活一次。
罷了,不想了,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他們之間不可能還會有父子情。
申矢從上衣袋中拿出了一盒火柴,丟到了申政言桌前,一言不發,而其實他沒發現,自己不常抽雪茄,卻總是戴著火柴,想來,似乎是申政言一直都喜歡抽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