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照李秀成所言,到了每月月末,連續幾日,日日都有糧食運出真定縣城,小弟料想,一來各地駐軍路程各有遠近,二來真定縣裏管糧倉的官員畢竟人手有限,他就是累死也做不到一日之內發出所有糧隊。”梁大郎這話說出來,老宋與裴九皆笑,看來某人這總管後勤的長史沒白做,頗有感悟啊!
“大郎辛苦!辛苦啦!大兄,弟以為大郎所言有理,真定縣裏日日有人等著運糧食出城。我等若是能做到不驚動真定縣城,想要連續下手便不難。可如此一來,伏擊點就不能在滹沱河,那裏離真定縣太近了。”
“唔~也不盡然吧?若是糧食在河麵上遭大股盜賊劫了,並且官兵遭襲,自然會驚動縣城,可要是被官軍接應走了,或是……或是漂沒了那麼幾船,縣城上即使看到了,又何必大驚小怪?”
“官軍接應?這是奪延津關之故智了。可是如何漂沒?”
“六月天,已近初夏,眼看雨水就要來了,上遊下了雨,河水暴漲也是常有的事。有那麼一些倒黴蛋,過河時正趕上洪水,船家撐不住船,順流而下,這糧食自然就漂沒了,是吧?”老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可是,大兄,若是官軍有成千上萬,我等在上遊蓄水,尚可估算時辰,決堤引水攻敵,這百十個人押送些許糧食,不須多少時辰即可渡河,要放水漂沒他的糧船,哪有這般巧法?”裴九郎覺得這個辦法不太靠譜。
“噯~不用真有洪水。這是我替那失了糧草的官兵找的借口,他隻需有了這借口,丟多少糧草也是天災所致,運氣好的話,回去連軍棍都不用挨,糧食嘛,反正真定縣中還有,再去運就是了。難不成洪水衝走了府兵的糧食,這些府兵就活該餓死?沒有這個道理嘛!”
“呃~那麼官兵究竟如何‘漂沒’了這些糧草呢?”裴九郎問。
“那就不一定了。也許押糧的軍官是個愛財的,有個販糧的商人打算低價買他的糧草,於是有幾條船就漂進了蘆葦蕩,晚間,就真的漂沒了。”
“低價向官軍買糧?咱們手上錢可是不多…”梁大郎表示花錢的事情不能幹!
“所以,咱們就可以告訴這個愛財的軍官,他賣的這點糧食,太少!問問他有沒有朋友還能供貨,要是有,嗬嗬,我就不信那些軍官會帶著全部的手下出來盜賣糧草!到時候咱們就可以來個翻臉不認人,搬走糧食,還要拿回咱們的錢!要是沒有第二次交易,那麼這個貪財軍官再押糧的時候,咱們還是可以搬走他的糧草,拿回咱們的錢!”
“嗯,此計可行。隻是,怎知哪個軍官貪財,還敢盜賣軍糧?”
“九郎啊!愚兄真不知蠱惑你棄官從賊,究竟是幫你還是害你!這種事你們官場中人不是最拿手了嗎?問啊!挨著個的問,就問那些軍官,問問最近滹沱河裏有沒有糧食漂沒,若是有,咱們好出錢雇些人來打撈。”
“呃~小弟受教了。大兄真是…坦蕩!”
“那是!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嘛!”
梁山伯第一次做奸商,心裏還是頗有幾分忐忑的。自幼讀書,後來又做官,什麼時候做過這樣鬼鬼祟祟的事情,又是走私又是詐騙的,梁大郎表示壓力山大。好在他有個不錯的夥計,原延津關隊正陳有福,這家夥一副自來熟的掮客嘴臉,在真定縣酒樓茶肆中跟那些個旅率隊正們套近乎的時候,梁山伯覺得這家夥以前一定幹過這種事!要不然延津關裏的糧食怎麼那麼少?
“梁掌櫃,一石粟,你給多少錢?”問價的軍官濃眉大眼的看起來一派正麵人物形象,連表情都那麼正直,似乎他不是在問盜賣糧食的價格,而是在關心百姓生計。
“嗯~三百錢。”梁大郎回憶了一下自南方北上時一路上的糧價,狠狠地打了個折,伸出三個指頭一副我很公道的表情。
“三百錢?你是失心瘋了?你知不知道真定城裏一鬥粟就要賣一百錢?嗬嗬,三百錢你要買一石?”那軍官一拍桌案站起來,旋又想起自己談論的事情不宜聲張,於是壓低聲音從胸腔裏吼出他的不滿。
麵對濃眉大眼軍官的怒火,梁大郎心中惴惴,麵上卻不露怯:“某當然知道鬥粟百錢。某還知道滎陽、汴州一帶,鬥粟百五十錢,粳米則更貴,一鬥要兩百錢。”
“那你還敢拿三百錢買一石糧,梁掌櫃!你莫非戲耍我等?”這句話吼出,在場的四個軍官都已將手按在了腰間刀柄上。
“嗬嗬。石旅率,市麵上的糧食,都是一等一的好糧食,豈是漂沒了一遭,浸了水的糧食可比?梁某做這生意,要花錢,要出力,更擔著要命的幹係!糧食漂沒了,要讓它重新上岸,談何容易?江湖之上風浪極凶極險啊!”梁大郎一語雙關地解釋道:“若是縣城裏的糧商肯收這浸了水的糧,還要梁某做什麼?您說是吧?三百錢著實不少了!石旅率也知道,真定城裏有的是糧食,梁某若要把這些漂沒的糧食賣個好價錢,還要雇人手、雇車馬,少說要運出數百裏地,倘若遇上反賊流寇,不免還要刀兵相見。那些護衛但有死傷,難道不用撫恤?一不小心就要弄個雞飛蛋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