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大城市。這樓真他娘的高。都鑽到雲彩裏去了。三層、四層、五層···十八層······”
一踏進江北市市區，孫勁就跟所有剛進城的鄉下窮小子一樣，開始盯著大樓數樓層。
也難怪他眼饞，從出生後到現在，自己活了足足十五年了，卻還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家鄉，那個名叫黃石鄉的山間小鄉鎮。
在那麼個整個鎮上連座三層高的土樓都沒有的地方呆久了，看到繁華都市裏的高樓大廈，孫勁的眼睛自然饞了起來，多少顯得不大夠用。
“別那麼丟人行不行？就這點破樓把你鎮住了人？想當年老子在紐約時代廣場呆著的時候，什麼樣的大樓沒見過？真是一點也沒你老爹我的樣子。”
看著孫勁幾乎流出哈喇子的表情，一旁自稱老爹的中年人沒好氣的叫了起來。似乎很鄙視孫勁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說話的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推著一輛破舊卻堅實的老式自行車，車後座放著露著棉花的褥子，跟一個鼓鼓囊囊裝著行李的白色化肥袋。
“當然沒你的樣子，老子又不是你親生的。你烏龜鑽到王八窩裏，充什麼綠毛大老鱉？”
孫勁頂嘴道。
對這個愛吹牛的老爹，他可不會客氣。從他記事起，他這老爹，就從來沒出過鎮子。這次還是因為自己考上了城市的名牌高中，他才因為送自己上學，算是進了城。鬼才會信他真的去過美國。
“啪”的一聲，中年人一腳踢在孫勁屁股上。在黑色的土布褲子上，印上了一個足有四十五碼大腳印。
“不是親生的怎麼了？老子養了你十多年，你沒聽過人家說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嗎？真他娘的狗玩意兒，沒點良心。白瞎了老子那麼多糧食跟票子。”
中年人大聲罵道。臉上卻是在佯裝生氣的樣子。
孫勁撇撇嘴，對他這個不是親生的老爹，他是不能再了解的。跟自己鬥氣嘴來，從來不會因為自己小而且是他兒子就退讓，沒完沒了。讓他很是無語。
當然，他也知道兩人鬥嘴其實隻是生活習慣而已。
他從小是個孤兒，父母早亡。有沒有親戚什麼的。從三四歲就在村子裏吃百家飯。後來他這個老爹不知什麼原因淪落到了村子裏，在村子裏住下。由於兩個一開始都住在村裏的祠堂裏，住的久了，兩人也很投緣，就開始相依為命。
後來他這老爹因為會做木匠活，開始在村裏幫大家做事，生活也進入了正常軌道。在村子裏修了房子，紮根長住了下來。
那時他這老爹還隻有三十多歲，振作起來後，人也顯得儀表堂堂，所以就有人給他張羅對象，可他卻一個都沒看上。隻是跟自己兩人過日子。
雖然他這老爹沒說原因，但他後來大了點，知道是因為這老爹怕自己受氣，才沒有結婚。
所以他雖然嘴上仍是愛跟這老爹鬥嘴，心裏卻對他是極為感激的。
“有本事你老了，別吃我的糧食花我的票子。靠！”孫勁毫不示弱，還爆起了粗口。當然他爆粗口的對象，僅限於他這個老爹。對別人總是一副彬彬有禮，甚至還有些斯文的樣子。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就是覺得跟這個老爹，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靠什麼靠？到了城市，要做文明人。知道嗎？我他娘的怎麼認了你這麼個臭玩意兒當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靠！！”
老爹是典型的嚴於律人寬於律己，孫勁早就習慣了。
孫勁正要再說話，忽然覺得脖子裏一涼，好像有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他伸著脖子給老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