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學校前麵的垃圾場在廢棄多年之後終於被改建成操場。這是上級研究決定的,開始的時候決定鋪上草皮,結果工程到一半撥款就用完了,所以操場上隻鋪了一層細沙。在寒冷的冬天踢球的學生因為操場的竣工陡然多了起來。何帆經過校門口的時候沒有再聞到腐爛的氣息,他看到那些踢球的學生拚命地在細雨中奔跑,他覺得他們都是幸運的孩子。而他自己已經老了,不再擁有他們的激情。高三的學習讓何帆近乎崩潰,一輪接一輪的複習,隆重的月考。最可怕的還是那些老師的百般強調以及周圍同學的緊張情緒,他們告訴何帆高考有多麼重要多麼殘酷,如果沒有考上大學那將被社會所淘汰。何帆的思想慢慢被別人左右,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何帆成了家裏的保護對象,鬱秋總是對何帆噓寒問暖,何文山也不再責罵何帆。一向活潑的李佳琦因為母親的提醒變得安靜起來。何帆覺得不自在,好像總是有目光在盯著自己,帶著期盼和壓力。何帆已經很久沒有去找陽小雪了,他偶爾會給陽小雪發個短信問好,陽小雪也隻簡單地回一句,並沒有太多的話。他對陽小雪的熱情進退兩難。何帆總是感覺到莫名的疲憊不堪,走路的時候都似乎昏昏欲睡。

老蘇在過農曆小年的時候舉行婚禮。陽小雪很平淡地把這件事通知了何帆,何帆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高興,他問陽小雪,你沒事吧?陽小雪笑著說,我能有什麼事?老蘇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應該高興才是啊!何帆跟著附和了一聲。陽小雪又接著說,你去參加老蘇的婚禮不?何帆想了想說,我還是不去了,我還要去學校有點事。再說老蘇又沒請我去。陽小雪說,那就算了,我一定要去的,老蘇請我去當伴娘。何帆掛了電話之後突然有些後悔,他失去了見陽小雪的機會。

才過一會兒何帆就接到老蘇打來的電話,是邀請何帆去參加婚禮的。何帆知道是陽小雪把他的抱怨告訴了老蘇,然後老蘇才邀請他的。何帆答應了,他說,我去完學校要晚點才能過去。老蘇說,沒事,你來了就是給我麵子。何帆正要掛電話,老蘇又說,你幫我叫一下楊鬆吧,問他來不來?何帆說好。

何帆打電話給楊鬆。楊鬆想都沒想,他說我不去。何帆說,你和老蘇以前不是挺好的嗎?楊鬆說,可是現在我們不好了。何帆說,那就算了。楊鬆掛了電話突然咬牙切齒,那塊陰影又蔓延起來,將楊鬆的眼睛蒙蔽,楊鬆覺得自己顏麵無存。他的胸腔似乎有一團沉重的東西,它不斷地往下沉,楊鬆難受極了。

過小年的那天何帆出門去學校,鬱秋對他說,中午早點回來,我們吃團圓飯。何帆吸了口氣說,我中午要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恐怕沒時間。鬱秋皺了皺眉頭說,你去參加什麼婚禮啊,你才多大?何帆不高興,他說,不用你管了。

何帆早早地就把學校的事處理好了,他在學校裏溜達,不想提前過去。陽小雪打來電話,問何帆怎麼還不來?何帆看了看表,他說我馬上就去了。何帆慢吞吞地走出校外,叫了輛出租車去老蘇家。

老蘇家原來的屋子被翻新了,裏麵的家具電器都是全新的。何帆對此沒興趣,他四處尋找陽小雪,可是沒有看到。何帆給陽小雪打電話,沒人接。他看到老蘇家的客人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著些什麼,何帆試圖聽到陽小雪的消息,但他馬上放棄,他們怎麼可能認識陽小雪呢?何帆最後在人群中發現了阿金。他看到阿金西裝革履,頭發打了摩絲梳到後麵。阿金的皮鞋擦得油亮,好像還是個什麼名牌。何帆不情願地給阿金打招呼。阿金很高興地走過來。你看到陽小雪了嗎?何帆開門見山,她說她早來了的。阿金笑著說,陽小雪跟老蘇一塊去接新娘子了,她是伴娘。何帆忽然想起陽小雪說過這件事,點了點頭,準備走開。阿金拍了拍何帆說,你看我今天帥不帥,配得上陽小雪嗎?何帆內心厭惡起來,他沒有說話。阿金繼續說,我還行吧,我是伴郎,陽小雪是伴娘。何帆聽到這詫異地張開嘴巴,他的手腳有些發涼。快到十二點的時候陽小雪跟著婚車一塊來的,她從車子裏鑽出來,站在一旁的何帆有些驚呆了。他從來沒有看過陽小雪穿白色禮服的樣子,比新娘更加搶眼。老蘇家的親戚一塊過來接新娘家的人,阿金也過來了,他和陽小雪站在一塊。他們倆笑得很開心。何帆無味地走到一邊,他想他不該來這裏。等新娘進了屋,何帆叫陽小雪的名字,陽小雪朝何帆笑了一下,她小聲地說,我等會兒還要參加一些儀式,完了再來找你。何帆說好,他的聲音陰鬱而低沉。陽小雪高興地走開了。

何帆不認識老蘇的親戚,他坐在一個偏僻的桌子上吃酒席,聽他們高談闊論。陽小雪和阿金在新郎新娘的後麵給親戚們勸酒,他們的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有人提議讓伴郎伴娘也喝一杯,阿金踢了那人一腳說,你別瞎起哄啊!何帆猜測那可能是阿金的江湖兄弟。他們在所有親戚麵前碰杯喝酒。坐在何帆身邊的人說,你看他們倆也挺配的啊!何帆站起來離開,他失望極了。

陽小雪給何帆打電話的時候是下午四點,何帆坐在寫字台前發呆。陽小雪抱怨說,你怎麼回去了,我找你找不到。何帆冷笑著說,原來你還記得我啊,我看你挺高興的。陽小雪不舒服地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一點肚量都沒有,還像個男人嗎?何帆沒好氣地說,我不像個男人,阿金像個男人,行了吧。陽小雪生氣地把電話掛了。何帆的氣沒有消,他想陽小雪有點水性楊花。她怎麼可以找阿金做伴郎呢?何帆覺得陽小雪惡俗極了。

2

何帆的春節過得並不痛快。何文山和鬱秋總在一旁嘮叨說,不要玩得太過,多看些書,別過完春節什麼東西都還給老師了。何帆隻好呆在屋裏,他看不下書。何帆打開窗戶往樓下看,一些孩子拿著煙花在放,點燃後就四處跑開。透明的玻璃門後麵幾個男人在打麻將,他們的動作在何帆看來滑稽而可愛,就像一場啞劇。何帆看到對街的那間屋子是一個美容院,他忽然又想起陽小雪來。那個時候他們能在窗戶後看到對方,他還偷看過陽小雪披浴巾的樣子。可是現在何帆有些想不起來,越來越模糊。何帆還是給陽小雪打了個電話,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問了過年好。陽小雪沒有提起年前的事情,她說她在北京,要過些天才回去。何帆就說等你回來了我請你吃飯。他們之間的對話變得古怪而陌生。

鬱秋的父母在初五的時候來看自己的女兒。李佳琦顯得特別的興奮,她敲何帆的門,說,姥姥姥爺來了。何帆開了門,他把李佳琦拉進來說,我不出去了。李佳琦驚訝地說,為什麼啊?何帆重新回到床上,他說,我和你姥姥姥爺不熟,沒什麼話說。李佳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何文山買了很多水果,又提了一瓶好酒。他們在客廳裏聊天。何帆把門反鎖上,他靠在門後聽他們說什麼,可是他聽不清楚,他懷疑是人老了吐字不清的緣故。鬱秋叫何文山出去再買點新鮮蔬菜,何文山說,幹脆不在家吃了,我們下館子吧。老人們嫌在外麵吃貴,一個勁地阻止。鬱秋卻說,那就出去吃吧,好不容易來一次。兩個老人在走之前對鬱秋說,何帆呢,怎麼不見他?鬱秋推何文山說,把何帆叫出來,一塊去吃,家裏不做飯了。何文山在客廳裏很大聲地喊,何帆,別看書了,一塊吃飯去。何帆很久才回一句,我不吃了,我不餓。兩個老人讓李佳琦去叫,李佳琦就在門外說,哥哥,吃一點吧,家裏沒做飯。何帆還是說,我不餓,你們出去吃吧,回來的時候給我隨便帶點什麼都行。

鬱秋板著臉,她把她的父母拉起來說,走吧走吧,小孩子的事管不了,我們自己去吃。四個人收拾了好一陣子才出門。何帆聽到外麵沒什麼動靜就走了出來,他在客廳裏轉了一圈,隨手拿起一個蘋果啃了兩口。何帆已經很久沒有玩電腦了,何文山不讓玩。現在家裏沒有人,何帆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買過的一張影碟,他把那張碟子拿出來放到電腦桌上。打開電腦後何帆又去確認門是不是反鎖好了。他聽到巨大的開機聲,何帆馬上走過去將音箱的聲音調小。他小心翼翼地將影碟放進光驅裏,在一陣響動之後,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何帆瀏覽了一下,全是一些小軟件。他失望地看著電腦。媽的,又被騙了。何帆隨手將光盤扔在抽屜裏,後來一想他又拿了出來,因為那個名字有些誤導。何帆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他聽到敲門聲。怎麼不按門鈴?何帆站起來去開門,他看到一個陌生的麵孔。陌生人叫何帆的名字。何帆忽然想起他是老家的何勇,去年一塊玩過牌的。而且他還因為輸牌被要求去摸一個寡婦的臉。何帆讓何勇進來,然後把門關上。你怎麼有空來了?何帆慢吞吞地說,什麼時候的車啊?何勇說,上午到的,上次叔叔給了地址,我找了好久,這個地方太難找了。何帆笑著說,是挺難找,這是市裏最繁華的街道。何勇將手中的袋子放下,他說,我爸讓我帶來些土產。何帆往身後看了看說,我爸出去吃飯了,等會兒才能回來。何勇還想問何帆一些事情,何帆假裝在看電視,不想說話。何勇在家裏轉起來,他推開何帆臥室的門說,這是你睡的床吧。何帆站起來跟過去。何勇在書桌上隨便翻了幾下書。他說,這書我一個字都看不懂,你快考大學了吧。何帆點了點頭,嗯,六月份考。何勇歎了口氣說,那可要好好努力,將來可是大學生,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窮人啊。何帆不知道說什麼,他尷尬地笑了笑。

何文山回來之後看到何勇顯得格外的興奮。他把何勇拉到一旁問這問那,聊一些老家的事情。何帆沒有興趣,他看到兩個老人坐在一旁傻愣愣地看電視。李佳琦過一會兒才來,她的手裏提著一個飯盒。哥哥,我給你帶的吃的。何帆說,放到桌上吧。何文山忽然對何勇說,你吃過飯了沒,我帶你下去吃飯吧。何勇搖頭說,沒有,你們都吃過了,我不吃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餓。何文山站起來對何帆說,你吃不吃飯啊,家裏有泡麵你等會兒吃吧,這個蓋飯給何勇吃。何帆沒有反對,他說,隨便,我不吃也行。

鬱秋陪著父母坐在一旁,她看到何文山在跟何勇聊天,心裏不舒服。她不認識什麼何勇,她覺得自己的父母受冷落了。過一會兒鬱秋的父母說要走,鬱秋朝何文山瞪了一眼,送我爸媽回去。何文山看著何勇,他對鬱秋說,你給錢讓爸媽打車回去吧。鬱秋走過去拉何文山,她說,我今天非讓你送。

何勇看到這架勢連忙站起來說,我也要回去,再晚就沒車了。何文山說,你今天晚上住這吧,跟何帆睡,來一趟也不容易。何勇有些心動,又坐下了。鬱秋繼續催促何文山,你快點行不行?何文山不耐煩地說,你沒看到有客人嗎?鬱秋不管,她的臉拉得老長。何勇實在坐不下去了,他跟何文山告別,說有空到我們家玩玩。何文山笑著送何勇出去。他往回走的時候鬱秋下樓,兩個老人跟在後麵。我送爸媽回去吧,何文山說。鬱秋白了何文山一眼說,不用了,我請不動你。兩個老人連忙過來勸鬱秋。何文山把車門打開,拉兩位老人進去。鬱秋這個時候才說了一句,你路上小心一點。

3

何帆正月初十開始補課。他們晚自習從七點開始,九點半才下課。何帆收拾好書包,他聽到走廊上有女生在尖叫,下雪了,好大的雪啊!何帆快步走出去,他覺得那些女生大驚小怪。他接了一個電話,是李佳琦打來的。她說,哥哥,下雪了,你回來的時候小心點。何帆敷衍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雪的確下得很大,地麵上已經厚厚一層了,反射出銀白清冷的光芒。何帆踩上去嘎吱嘎吱地響,他聽到有人在抱怨,這天氣騎車摔死人。何帆跨上自行車,他有點驕傲地蹬車而去。他想他的技術足夠的好了。一路上何帆都騎得很快,昏暗的路燈把行人的影子拉長,顯得格外的孤單寂寞。何帆快到家的時候又聽到手機響,他用一隻手握著

自行車把,另一隻手去掏手機,剛按了接聽鍵自行車就往一邊滑倒了。何帆聽到李佳琦的聲音,哥,你怎麼還沒回家啊?何帆痛苦地叫了一聲。李佳琦緊接著又說,哥,你出什麼事了?何帆強忍著痛疼說,沒事,我快到家了,摔了一下。李佳琦掛了電話,她說,我馬上下去接你。

何帆站起來,他發現自己腳崴了。何帆一瘸一拐地將自行車推著往前走。李佳琦一會兒就下來了,她去幫何帆推車。哥,要不你坐後麵吧,我推你。何帆說不用了,沒事。李佳琦怯怯地看著何帆。哥,都怪我不好,我不該給你打電話。李佳琦縮著頭說,你真的沒事嗎?何帆覺得有些丟臉,他說沒事沒事,隻是不小心崴了一下。他們到家以後李佳琦要叫何文山和鬱秋,何帆擺了擺手說,不要告訴他們了,我沒事。李佳琦打了一盆熱水給何帆洗臉。何帆不好說什麼,內心卻有些受不住。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又不是你親哥。李佳琦愣了愣,笑著說,那我以後不叫你哥哥了,我叫你何帆怎麼樣?何帆說,隨便你。他擦了一把臉又問,這有什麼區別嗎?李佳琦點了點頭說,當然有區別了,你不是我哥我就可以喜歡你啊。何帆看到李佳琦的臉轉向別的地方,在燈光下有些發紅。我有什麼好喜歡的?何帆說,你去睡覺吧。

李佳琦嗯了一聲,她走到臥室門口突然又回頭說,我看你的書架有些亂,放學回來我幫你收拾了一下。何帆說,我知道了。他洗完腳一瘸一拐地走進臥室。他想李佳琦是真的喜歡他了,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有什麼好喜歡的?何帆打開台燈,他給陽小雪發了個短信,問她回來了沒?陽小雪回短信說,還沒呢,北京這邊還有事情沒處理好,過些天才回來。何帆沒有再發短信。他看到書架收拾得相當整齊。在何帆看來,李佳琦其實是挺適合做女朋友的。隻是他們是名譽上的兄妹,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而且何帆並沒有覺得自己喜歡李佳琦。可是跟李佳琦在一起何帆會有一種被仰視的感覺,他的話對李佳琦就像是聖經。這和陽小雪是不一樣的,何帆跟陽小雪在一起會感覺到壓力,自慚形穢。陽小雪的話何帆隻有聽著,他找不到做男人的尊嚴。

第二天何帆的腳腫了起來,他不能騎車。何文山早早地就送鬱秋去學校了。何帆讓李佳琦幫忙送請假條給他們班主任。你們不是今天模擬考試嗎?李佳琦說,要不我馱你走吧。何帆想了想說,那也好。

他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寒風凜冽,整個世界像是被放到了冰窖裏。何帆縮了縮脖子說,這天氣可真冷,你慢點騎。李佳琦哈著氣說,你把臉靠在我的背上就不會有風了。何帆笑了笑,他沒有動。過一會兒何帆覺得越來越冷,他也不想這麼多了,輕輕地靠在李佳琦的背上。

到學校的時候李佳琦的臉和耳朵已經凍得通紅,像是被油炸了一樣。哥,你看我的手彎不了了。李佳琦把手伸到何帆的眼前,何帆握住李佳琦的手,像是結了冰一樣。何帆朝李佳琦的手哈氣,他抬頭的時候看到李佳琦的臉似乎更加紅了。李佳琦嬉笑著把手收回去說,我的技術還算好吧。

李佳琦把何帆扶到教室,考試還沒開始。他們需要將課桌搬開,免得抄襲。李佳琦就幫何帆搬課桌,她沒有多少力氣,憋足了勁拖著課桌走。同學問何帆,這是誰啊,你女朋友?何帆沒有搖頭。李佳琦朝何帆笑了笑說,女朋友對你有這麼好嗎?何帆的臉跳動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陽小雪。要是我找不到女朋友就找你做我女朋友。何帆當著同學的麵開玩笑,他經常看到同學對其他女生也開這樣的玩笑。李佳琦遲疑了一下,她說,我有這麼差嗎?何帆笑了笑沒說話。李佳琦離開的時候沒有跟何帆說再見。何帆感覺到自己剛才說話有些過分,這時候快開考了,他腿腳又不靈便,隻好在心裏擱著。

到中午下考李佳琦又來了,隻是她不說話。何帆賠著笑臉說,你不要生氣了,我開玩笑的。李佳琦努了努嘴,然後微笑著說,那你覺得我好不好?何帆點頭說,挺好的啊,也不知道誰有這個福分做我妹夫。李佳琦臉紅了一下,說,我不嫁人。

晚上何文山才知道何帆崴了腳。他責怪何帆怎麼那麼不注意,何帆不說話。李佳琦在一旁解釋,昨天晚上下大雪,路太滑了。鬱秋找來一些藥水給何帆塗上,說要不請兩天假,不去上課了。李佳琦連忙說,我可以馱哥哥去上學的。鬱秋白了李佳琦一眼,你不怕摔啊!最後還是何文山說話了。他說,這一周我送你們去上學。李佳琦拍手說,爸爸真好。聽得何文山笑了起來。何帆忽然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4

陽小雪回來以後主動聯係了何帆,她叫何帆過來玩。何帆說自己很快就要高考了,沒時間。陽小雪略帶失望地說,那就算了。何帆連忙又說,我抽個時間去看你吧,沒事的。何帆一周隻有星期天的下午是放假的,他上完課就騎車去石榴路了。陽小雪開門的時候穿著睡衣,她把頭發盤在頭頂。這樣的陰雨天隻適合睡覺。陽小雪打著哈欠說,我怕我是得了風濕病了。何帆笑了一下說,你才來這裏多久就得風濕病,那我們在這裏出生的不是應該遺傳風濕病。陽小雪懶散地坐在一旁,她笑著說,你複習得怎麼樣了?何帆擺手說,別提了,煩死了。陽小雪把腿蹺起來說,你不是說準備考北京去嗎?

什麼時候說過?何帆想了想說,可能說過,再說吧,考成什麼樣還不知道呢。

陽小雪歎了口氣說,我過兩個月可能就回北京了。

為什麼要回去?何帆突然有些緊張,我是說你回去幹什麼?

我爸媽讓我回去,他們不喜歡我在這。陽小雪笑了笑說,我今年不是來得晚嗎,在北京那邊聯係工作呢。

那找到工作了嗎?何帆盯著陽小雪看。他說,據說北京的工作不好找。

陽小雪說,還在等消息呢,估計消息來了我就回去了。

何帆突然不說話了,他一會兒雙手撐著額頭,一會兒又把手放在膝蓋上。北京都有些什麼學校?何帆小聲地問,不知道考得上嗎?

北京的學校那可就多了,好的差的都有,考不上好的就考差的唄,要不讀民辦的也行。陽小雪摸了一下額頭說,其實我也是讀的民辦大學。

何帆搖頭說,我不去讀民辦大學,再說我爸也不會同意我這樣做的。

陽小雪一臉尷尬,何帆不敢再說話,他突然感覺很緊張,戰戰兢兢。實在不行就到其他地方讀書,不一定要到北京啊!陽小雪避開話題說,楊鬆最近在幹什麼呢,好久沒看到他了。

何帆拿出手機按了幾下說,我也不知道,好久沒聯係了。據說要跟羅沛訂婚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