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親眼看見女兒從冰冷的屍體變成現在一捧灰,賀仲民精神再強大,人也現了頹然。
他深深的看著蕭冬景,仿佛想透過他的眼眸看盡他的內心。
看著看著,他眼神漸漸恍惚。
好像在什麼時候,也出現了這樣一幕。
是賀梅在國外出意外那回。
因為眼睛看不見,誤把蕭冬景當成了顧偉承,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兒。
他和顧偉承趕來的時候,蕭冬景也是這樣跪在他麵前,誠懇的對他說,想娶賀梅。
當時,他拒絕了。
如今,女兒婚姻不幸,又早早離世,賀仲民忍不住想,如果當初他沒拒絕呢?
是不是女兒的婚姻又該是另一番場景?
是不是女兒現在還好好的活著?
活在丈夫的寵愛裏。
他禁不住發出長長的歎息。
“你帶她走吧。”
僅僅這幾個字,卻像是經曆了半個世紀那樣長。
蕭冬景聽得眼中含淚,這一刻,他心甘情願的給賀仲民磕了個頭,埋首間,聲音低啞,微潮,“謝謝您。”
話落,抬手,起身,蕭冬景轉過身,目光虔誠的一步步走向顧媛。
顧媛下意識的又緊了緊手。
此時此刻,在他眼裏,蕭冬景像是一個竊賊,要搶走她最重要的東西。
外公為什麼要答應?
蕭冬景如果把媽媽帶走了,以後她想跟媽媽說話,要到哪兒去找?
顧媛眼裏的防備那樣真切,不加掩飾。
蕭冬景看得清楚,卻目光溫和的對她說,“顧媛,從見到你媽媽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她。”
話雖然對顧媛說,可蕭冬景的眼神卻是看著顧媛手上的捧著的骨灰盒。
那眼裏綿綿不絕的愛意,通通給了骨灰盒。
這樣的畫麵,實在詭異,可因為愛,又讓人感動。
他像是難得找到這樣一個機會,可以跟顧媛,或者說能跟賀梅吐露自已的心聲,看著骨灰盒的眸光越加的柔和明朗起來,“那時,我不知道你媽媽定了婚,其實,就算你媽媽定了婚,隻要她肯,我是不怕為她翻天覆地一次的,是她不肯,才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另嫁她人。
你媽媽嫁人那天,我把自已關在屋子裏,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那段日子,我整天渾渾噩噩,好像生活沒了奔頭,要不是孝道,大概,那個時候,我連活著的心也沒了。
後來,我也娶了妻。
但我始終過不了心裏的檻,婚姻關係其實早就名存實亡,在我這次回到國外時,我們倆辦了離婚手續。
然後,我就一直守在你媽媽身邊。”
大概是猜到了顧媛心中的疑惑吧,蕭冬景在不知不覺間,解釋了為什麼賀梅出事的第一時間,他會給顧媛打電話。
隨後,他緩緩伸出手,觸上賀梅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卻又滿懷憐惜的說,“你媽媽雖然生性開朗,可骨子裏又是最執拗不過的,做了決定,哪怕是錯的,也要走到底,撞得滿頭包,也不回頭,如今好了,她也不用再執拗了,餘下的日子,她自已做不了決定的,我來幫她做,曾經答應過她還沒來得及實現的,我都要一一帶她去實現,等到這些都實現了,我會找個她喜歡的地方,把她的骨灰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