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試(六)(2 / 2)

姚娘覺得自己跟塗山氏很像:為了想要見到朝思暮想的愛人,兩人都有著那望而不見的焦慮、彷徨和無可奈何。

隻是她又與塗山氏不同:塗山氏終有盼頭,隻因至少、至少大禹是還是那麼活生生的,忙著治水滿處而奔跑。

而她的紀雨哥哥呢?對於紀雨的生死,她不是沒有動搖過。為什麼,她等了那麼久他都還沒回來,難道真的像別人說的那般,他已經——

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敢想,如果紀雨真的不在了自己會怎麼樣?隻有在心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不會的,他一定還好好的。他隻是因為某些原因耽擱了而已,隻是這樣——

一個陰雲密布的清晨,雲層向下壓得低低的,仿佛隨時有著大雨傾盆之勢。姚娘像著往常一樣,從紀家沿著高高的山坡地,向著遠處的江邊慢慢的走去——

“閃開,快點閃開,馬驚了——”進村的方向,傳來了駕車人驚聲的大叫。

失魂落魄的姚娘,並沒有注意到急速而來的馬車。刹那間,高高揚起的馬蹄將姚娘,嚇得呆愣當場,驚慌失措之下,一腳踏空,沿著高高的山坡向下滾落,“咚!”的一聲,頭部重重的磕上了坡底的硬石——

“孩子他爹,這可怎麼辦哪?眼看著這孩子快不行了——”床邊,紀母看著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姚娘,焦急地痛哭著。

床上的姚娘,緊閉著雙目,隻是嘴裏還在不停的叨念著“紀雨哥哥,紀雨哥哥——”

“紀大娘,紀大娘,好消息呀,剛一個回村的村民說,在鬆音鎮上看到一個長的很像紀雨的人——”村口的大牛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也飄進了意思模糊的姚娘的耳朵裏。

“紀哥哥——”

模糊中似要拚著最後的一絲力氣,也想要去到那個鬆音鎮,想要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日日尋找的那個紀雨哥哥,她想要去問問他:是否還記得姚娘?還記得那一夜對姚娘的承諾——

也許是她的執念過於強烈,也許是老天的格外開恩為了完成她最後的心願,竟使得姚娘生魂出竅去往了那鬆音鎮。自此,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流著淚,紀雨悲傷的從夢中醒來,仿佛直到此時,這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

他早該想起來的,可是為什麼他卻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那一天,他因急著去趕考,不顧家人的阻止,執意登上了那條船。誰料,行至江心,船竟被風浪打翻。

落水的他被急流卷入水中,掙紮時,不意竟被急速而來的木料擊中頭部暈了過去,再等他醒來時便已是這鬆音鎮——

是他的錯——

是他不該忘了那個他一直想要放在心頭好好疼愛,珍惜一輩子的姚娘。

是他的錯——

不該一時感恩,取了對病時的他照料有佳的善心女子,錯將恩情當成了男女之情。

是他的錯——

當姚娘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時,卻又與她相見不相識,當麵錯過。

當他日夜兼程終於趕到時,看到的,隻有那個新起的高高的墳堆。入手的,隻有那滿手的黃土。

“姚娘,姚娘你的紀雨哥哥回來了。是紀雨哥哥千不該,萬不該將心裏的你遺忘。就算是打也罷,罵也罷——”

“但你為什麼不再等等紀雨哥哥,就先走了,姚娘——”

紀雨哭叫著跌坐在姚娘的墳前,瘋狂的用手趴著一把把的黃土,直至雙手淋漓也不自知。

自那一天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紀雨,連帶的那個姚娘的棺槨,也一同失了蹤影。

那一天,謙卓依哭了,趴在黎晏殊的肩頭久久不能自已。而黎晏殊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安靜的任由她靠著,任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肩頭。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幫那個紀雨造這個夢,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還能以謙卓依的這個身份再在這裏生活下去,她現在隻是覺得自己好想回家,好想爸媽——

良久黎晏殊輕輕的拍了拍謙卓依微微顫動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這隻不過是他們既定的命運,而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所能改變的,你隻不過是幫他圓了一個長久以來他一直渴望的一個夢而已。緣起緣滅都由各人自造,命運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