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馥馥清香留漭碭(1 / 2)

青衣女子聽了一怔,低頭看一眼歡兒,發現歡兒正仰著小臉兒一臉疑問地看著自己,她心道:歡兒小小年紀卻要和她論道理,她殺人什麼時候講過道理來。於是厲聲道:

“歡兒放肆!”

那叫歡兒的小姑娘很顯然有些害怕,鬆開了青衣女子的衣襟,眼神裏的大大疑問卻絲毫未減。那青衣女子手上又要用勁,卻一眼瞥見陸長卿高仰著頭、一臉倔強的神色,和他師傅竟是如出一轍。

那青衣女子緩緩收回右手,歎口氣,道:

“罷了,罷了。”說完,徑自拉上那小女孩兒的手,一晃眼,竟已在數丈之外,一會兒工夫,便消失在莽莽山色之中。

歐陽榕絕對想不到在這如鬼似魔的女人手底下,他和陸長卿竟還能撿回命來。他渾身就似散了架一般痛楚難當,但還是掙紮著走近長卿,卻發現長卿額頭正中有一指甲大的血洞,露出森森白骨,正汩汩地往外淌血,甚是可怖。隻怕這疤痕從此要跟隨長卿一生了。

歐陽榕心疼地替長卿包紮傷口,和長卿揀拾一些石塊樹枝,找一低窪處,就地將秦光煕掩埋,在掩埋處作好記號,陸長卿將自打出生便貼身佩戴的玉玦壓在墳前一塊大石下,又伏墳大哭一場,二人在秦光煕墳前靜坐許久,直待日頭偏西,歐陽榕方才攜著長卿腳步沉重地朝山下走去。

歐陽榕二人到得家中已是晚間,張英出去看了不下百遍,又是著急又是擔心,一顆心如熱鍋上的螞蟻,現下終於平靜下來,見到丈夫和長卿的模樣,又發現秦光煕並未同歸,雖大吃一驚,卻並未追問,她猜到事情不對,先張羅著讓二人吃了晚飯,他二人經曆此劫,哪裏吃得下去,隻是草草喝了幾口湯了事。

歐陽榕抹一抹嘴,一五一十地跟妻子道出今日發生的慘事,又提到秦光煕臨逝前的囑托。張英聽了沉吟半晌,道:

“秦兄弟既有托付,卿兒這孩子我又著實喜歡。俗話說得好,君子一諾重千金。我夫婦二人必當盡心竭力好好看顧卿兒。漭山村也好,碭山屯也罷,依我看,這漭碭山周遭我們是待不得了。若要護卿兒一世安好周全,我們還須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陸長卿偷偷在被窩中抹淚,說到底他還隻是個孩子,在悲傷中慢慢盹著了,而歐陽榕夫婦則在燈下計議良久,兩人主意既定,揀家中重要的財物、東西收拾了,裝了滿滿兩籮筐,作一擔挑了,張英又從裏間捧出一個木頭盒子,歐陽榕皺皺眉道:

“阿英,我知道你件件都舍不得。但我們此行不宜攜帶過多輜重。等有了落腳點兒,趕明兒我再置辦就是。”

張英打開盒子,捧到丈夫眼皮子底下,晃了一晃,道:

“你且瞧瞧,這些扔得扔不得?”

歐陽榕看了一眼,忙從妻子手中接過盒子,合上裝進籮筐底層,陪笑道:

“其他都扔得,隻獨這個必須留下。”原來那匣子裏裝的盡是歐陽榕送妻子的東西,從定情一直到今日,簪花首飾、頭巾、各色玩意兒等等,全都收在裏麵。

一切收拾布置妥當,歐陽榕再次環視這個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有些戀戀不舍,朝妻子看了一眼,還是毅然決然地引燃了布置在房中各個角落的幹柴。他夫婦二人一人挑了扁擔,一人抱了長卿,當下便離開了這個居住多年的地方。

待得長卿驚醒,遠遠望過去,那房子已經燒著大半,一眾鄰居都住得較遠,又是在深夜,哪有人知曉?長卿問之緣由,好生感激。他人雖小,卻是個知禮懂禮的好孩子,當即翻身跪倒在歐陽榕夫婦麵前,叩謝他二人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