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會不會惹怒皇帝，周宏晏卻不擔憂，這點把握她還是有的。
此刻被傳召，倒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而麵對聖駕該怎樣對答，她也早想好了說辭。
果不然，才進東麟門，就有禦前小太監來引路，帶著周宏晏去了光明殿。
皇帝也不拐彎抹角：“給三省郡主請位老師教導，是你提議的？”
“是。”周宏晏沒想過能瞞得住。
“為什麼？”皇帝端坐堂上，威儀盡露，一雙厲眼射出兩道寒光。
周宏晏站在下方，處之泰然：“五公主相問，舞陽就說了。”
皇帝一愣，轉瞬又沉聲問：“你就不怕犯了忌諱？”
周宏晏微微歪頭，帶出幾分詫異：“對朋友，難道不該以誠相待？”
皇帝再度失神。他曉得周宏晏和五公主關係好，卻未料周宏晏以聖人話對他。他不自在地敲了敲右側手邊的雕刻龍紋，掃過門口侍奉的小太監，臉色一沉：“狗奴才，沒長眼睛嗎？還不快給郡主搬一把椅子。”
“是，奴婢這就去。”小太監大概新來的，嚇哆嗦了，一溜煙跑掉，一溜煙跑回，將軟椅放到周宏晏跟前，又飛快退回門口。
周宏晏望了望空蕩蕩的大殿。
這裏是會見朝臣的地方，平日並未設置座椅。
以往，皇帝也曾特意傳召她過幾次，不過都在偏殿。
再瞥了瞥那小太監，縮著身子，彎著腰，猶如驚弓之鳥。
周宏晏暗暗發嗤。
蕭潛就從不拿無辜的內侍做筏，這點，他比他爹強。不對，他比他爹強的地方多了去。
“謝陛下。”周宏晏行了禮，毫不扭捏地坐下。
“你不是與三省交惡嗎？”皇帝可不認為護國公府能出什麼以德報怨之人。
“非為了她。”周宏晏忽而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光流轉，像石墨淌在泉水中，道不盡剔透，“然到底是陛下的女兒。舞陽知道，陛下肯定希望她學好。”
皇帝心間爬過一絲絲窘迫，很快又褪去，隻剩點點暖意，臉也變得和藹可親：“還是舞陽懂得體諒朕。”
又微微露出不滿：“朕記得你以前都喜歡叫朕表叔的。”
“當初年紀小不懂事。如今大了才明白是非。君臣有別，禮不可廢。”在周宏晏看來，皇後作為妻子尚且要尊稱皇帝一聲陛下，她這個表外甥女就更不能越矩了。皇帝疼惜她不錯，但前提是她乖巧懂進退。
皇帝沒有勉強，反而愈發親切了：“你覺得，老師能教好三省嗎？”
周宏晏笑盈盈道：“舞陽相信大盛的助教和博士，亦相信陛下的女兒絕對受教。”
“隻是……”皇帝仍有點猶疑不決。
“舞陽記得，從五歲開始，娘給我啟蒙。我嫌煩悶，不愛讀書，”周宏晏仿佛陷入了回憶中，梨渦處淺笑遊移，“總找借口，動不動裝病。”
“你還有這麼調皮的時候？”皇帝笑了，“你娘那麼疼你，肯定就此放過你。”
“不，”周宏晏輕輕搖頭，抬手，懷念地瞧著掌心，“娘很生氣，打了我三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