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三天細雨,天氣越發蕭瑟起來,道上兩旁高大的蒼樹開始落下葉子來,迎著風愈顯婀娜之態,倒是比夏天蒼翠的樣子多了幾分風姿。
再過幾天便是下元節,按鳳靖的風俗,這一天,是要在漓江上設台宴的。大戶人家都帶著未出嫁的女兒出宴,各獻才藝。
若是有幸被皇家或權貴看中,也是光耀門楣的事,所以市井裏就傳唱著一首小詞:
吾女芳華好,又逢下元節,珠光映華裳,錦繡鋪漓江。
誰有傾城貌,穿的嫁衣裳,風華掩七裏,舊親皆得光。
所以在鳳靖,稍微是有點頭臉的人都將下元節看成是一等一的大事,早在這幾天便緊鑼密鼓的準備了起來。
“小姐,小姐,衣裳製好了!”才一大早,丫鬟綠豆就捧著幾套衣裙往初月閣跑。跑過門口時,由於跑的太急,還被門檻絆了一腳,幸好朱砂扶住了她。
“瞧你這個急樣,絆死你才好。”丫鬟朱砂板著臉教訓道。
綠豆吐了吐舌頭,又接著向裏麵跑去,“小姐,小姐,衣裳……”站在初月閣的內閣門前,綠豆原本帶笑的臉瞬間就呆住了,接著就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吼“啊~小姐不見了!!!”
蘇漠璟站在初月閣門前,望著室內的一片狼藉,忍不住歎了口氣,俊朗的臉上滿是無可奈何,這房間才收拾好幾天啊,又被糟蹋成這個樣子了,他的這個妹妹啊!
“少爺!”綠豆咬著手絹,慘兮兮的望著蘇漠璟“小姐她……”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朱砂提了回去。
綠豆眼角噙著淚花望著她,卻被朱砂一記眼刀瞪了回去。
蘇漠璟望了望她們二人,隻是輕輕的說“先不用找了,她餓不著自己,等到下元節前再派人去,這幾天……”
他思襯著,望向窗外蘇茉淺親手種的一棵桃樹上,似是疼惜的說“就讓她再好好玩玩吧!”
坐在金玉堂的雅間裏,蘇茉淺舉著兩根筷子,差點沒把碗敲破“柳輕歌!”
話音未落,雅間的門就被人打開,走進一位青衣儒衫的公子,麵色不善道“喂,蘇茉淺,你算算這個月都幾次了,總在我這吃白食,我金玉堂都快被你吃倒了!”
蘇茉淺卻不理他,隻是問“菜呢?菜呢?”一臉的焦急。柳輕歌無奈的搖了搖頭,讓開了身。
蘇茉淺看見他身後的一排侍從後立刻眉開眼笑,擦了擦筷子就準備開吃,卻被坐在她身邊的柳輕歌攔下“你說,這次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蘇茉淺的臉瞬間就皺成了一團,舉著筷子的手也縮了回去“我又不是不想回去,隻是要是回去,哥哥又要逼著我參加下元節,你也知道,我還不想成親,那些皇家子弟我又不認識,又不喜歡他們……”
“停!”柳輕歌一臉無奈的收回攔住她的手“你吃吧!”
蘇茉淺感動的無以複加“輕歌,我就知道你對我好!”柳輕歌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我隻是嫌你煩而已!”
蘇茉淺的手抖了抖,夾在筷子上的雞肉便“啪~”的一聲掉到了湯碗裏,濺起一大片油漬……
“啊!蘇茉淺——你賠我的新衣服!”
雅間的木窗外,連陰了三天的天空終於放了晴,陽光透過雲層如點點跳躍的黃金,灑下一片明媚的顏色……
時間又匆匆過了四天,再過一天,便是下元節,街上一片繁華,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掛上紙燈籠。稍富裕些的就掛上雲紡紗燈,上麵畫著墨色的人兒和風景。而官家則在門前懸掛琉璃彩燈,上麵鏤刻著祈福的花樣。
“茉淺,”柳輕歌敲了敲乍薇閣的門。
乍薇閣是柳輕歌專門為蘇茉淺準備的房間,在他柳府的西北邊上,林木環翠,種植了大片的薔薇。
柳府與蘇府同是鳳靖的商賈大戶,而柳氏一族專做珠寶瓷器生意,而蘇氏則是以綾羅綢緞為主,兩府又是至交,所以柳輕歌與蘇茉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誰啊?”蘇茉淺揉了揉朦朧的雙眼,跑過去開門,但很意外的看見了柳輕歌的臉,意識不清的問道“柳鴿子,你怎麼在我家?”
柳輕歌瞬間火大,“你都在我這住了四天了,還分不清這是誰家啊?”蘇茉淺立刻元神歸位,看著柳輕歌的怒臉顫抖道“我剛才睡糊塗了嘛。”
柳輕歌這才臉色緩和了些,冷哼了一聲道“明天就是下元節,考慮到今天或許就是你最後的自由日子,我帶你出去好好玩玩吧!”
秋初薄涼的陽光撒在蘇茉淺的臉上,給她長長的睫毛畫上了一條金色的弧線,她微微低下頭,鬢邊有碎發滑下垂在她的臉側,使她本就恬靜的臉顏更多出幾分溫婉的味道。
半晌,她才輕輕點了點頭,但心底似乎有根弦就這樣緊繃著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