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危言聳聽,外星物種進入我們的空間,未必是壞事。如果不是外星物種,能有你們這些新人類嗎?能有我們當前如此發達的基因科技技術嗎?”西德尼謝爾頓反駁飄飄何所以,“我對外星入侵的看法,認為是一種稍微粗暴的促進人類進化的必要刺激,如果沒有外星人帶來的觀念和科技上的變革,人類社會地球文明不可能突飛猛進!我們不必要將外星人都考慮得那麼恐怖,或許他們還是相當友好的族群呢?”
他看了看安四野,後者摩挲著水杯,雙眼微垂,恍若入定老僧。
“反倒是我們盲目擴大基因科技的適用範圍搞新人類計劃,給人類社會造成了極大的損害,想想,當年數十萬頂級科研人員,數百萬身體素質最好的人類,是怎麼退化成為走獸的?”
西德尼謝爾頓站了起來,手指敲打著桌麵:“新人類聯盟的人類還需要繼續監測,控製其活動範圍,至少要到第五代之後……”
飄飄何所以歎了一口氣,輕輕道:“新人類極少能夠孕育下一代,要監測到第五代,百年之內都幾乎不可能。”
西德尼謝爾頓眼中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一百年不行,就算五百年也要監測啊!”
飄飄何所以苦笑,環視了一眼其他不肯發表意見的常委:“這麼說來,新人類到底是能不能進入正常社會秩序之中?”
安四野咳嗽了一聲,眾人都將眼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讚成新人類聯盟進入地球防衛力量體係,他們可以自成一個獨立的防衛軍團嘛。既發揮了他們的戰鬥能力,又能限製他們與普通人群交流。而且,你們想想,新人類這麼多年來,並不是沒有與普通人類交流過,隻要監測得當,還是沒有危險的。”
西德尼謝爾頓道:“不妥吧,這樣安排,那我們還要投入多少才能供給這隻部隊,這幾十年來為了保守新人類的秘密、為了給這數萬新人類、數百萬有殘缺的新人類、以及與新人類有牽扯的數千萬人安排生活聯盟投入了多少物資,而他們對人類社會根本就是毫無貢獻的,純粹是在消耗我們的資源。”
飄飄何所以麵色微微一白,她心內一酸,西德尼謝爾頓連這樣的話也可以說出口,當年截獲外星物種之後,推行新人類計劃製造了無窮危機的正是這九大常委,而如今卻認為這些為人類進化付出了一生的新人類,是包袱。
安四野瞥了飄飄何所以一眼,然後緩緩道:“我們舉手表決吧,到底要不要新人類聯盟回歸人類序列。”見到西德尼謝爾頓直接反駁自己,安四野心內暗歎,便不再獨力為新人類聯盟說話,轉而將皮球推到桌麵上,讓所有或已發言或沒有發言的人都明確表明態度。
“同意新人類聯盟回歸的舉手!”
西德尼謝爾頓微微一笑,看著斯皮爾伯格。
而斯皮爾伯格則看著麥閔朗,麥閔朗看著伊萬紮喀,伊萬紮喀看著李師道,李師道看了看成博範,又看了看皮埃羅,最終微微一笑,往高背椅上一靠,並沒有舉手。
隻有康斯坦丁第一個舉起了手,然後是飄飄何所以,安四野環掃四周一眼。
數分鍾之內,再也沒有人將手再次舉起。
“既然如此,我以大聯盟委員會主席的身份,宣布新人類回歸人類序列的提議暫緩考慮。”
飄飄何所以站了起來,微微鞠躬,轉身從偏門走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看著她走出去的背影,康斯坦丁歎了一口氣,待到那美麗的背影消失之後,轉過頭來,道:“我們應該如何應對來自外太空的威脅?”
西德尼謝爾頓嗬嗬笑道:“未必是威脅,就算是威脅,我覺得也可以從一定程度上促進我們的進化。”
康斯坦丁道:“其實新人類聯盟最近幾十年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已經探索出了穩定而安全的進化模式。”
“但是,那種模式對普通人根本沒有效果。”西德尼謝爾頓冷冷道,“對我們,對我們這裏麵的人沒有任何益處。”
“我不管有沒有益處,至少我處於極地的中心城市,麵臨著外太空破裂縫隙最直接的威脅,我需要援助。”康斯坦丁有些惱火,在九大委員當中,猶如地處偏僻,他屬下的人口最少,防衛力量最差,但地理位置卻最險惡,每次太空破裂縫隙,異空怪物出現的首選地點都是在極地。
斯皮爾伯格淡淡道:“我們現在已經具備了足夠的實力,與外星怪物直接對話,而不必仰仗一些外在的力量了。”
西德尼謝爾頓接道:“當然,我們還有一些潛在的憂患,譬如昨天驟然出現的六翼鳥人,這完全脫離了我們的理解範疇,在我們以前的監測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些六翼鳥人的事情,就暫時交給新人類聯盟去跟蹤一下吧,待到有一定頭緒之後我們再接手。”安四野緩緩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接下來討論一下軍工協作的事情。”
北鬥軍事學院外側的飛行平台上。
“你知道吧,常委們的座機是由安家、麥家、謝爾頓三大家族聯合研發的。”華爾醫生拍著心神仍然恍惚的安開育的肩膀,“你們安家提供的生物材料和生物能源淨化裝置,非常先進,能夠吞噬核聚變產生的廢料,非常了不起啊,那種菌種一直被當作安家的絕世機密。”
“是嗎?”
“你知不知道那種菌種培養的秘方,哈哈,你是安家集團企業的總裁,應該知道的啊!”
安開育讓開了華爾醫生有些討厭的手掌,道:“我當然知道。”
“安總裁,如今形勢發生大變化,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夠繼續深入合作。斯皮爾伯格將軍有望增補進入下一屆大聯盟常委,到時後我們跟安家還有相當多的業務來往,還有賴安總裁多多支持。”
安開育咧咧嘴,想笑卻又沒有能夠笑出來。安總裁,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後還能不能夠繼續擔任下去……
“安主席現在年齡大約90歲,但是在當前基因科技的保護下,估計再活個100年不成問題,安家有安主席,真是福蔭滿門啊!”華爾醫生再次不客氣地拍了拍安開育的肩膀,然後哈哈笑著轉身走了。
華爾醫生跟安開育一番話,將安開育心中的邪念撩撥了起來。
憑什麼老頭子要長期占據家主的位置,憑什麼他可以寵信那個外星人改造過的小賤種安貞煥,憑什麼安開育隻能作為一個傀儡坐在台前?
十年前,安開育從家族當中寂寂無名的旁支末係陡然一步登天成為家族當中第二把手,也曾經想做出一番事業,但終於還是成為了一個他人操控的傀儡。
即便被人操控,他仍然享受了不少的榮華富貴,建立了自己的聲譽,也培養了一批自己的親信人馬。不可能讓老頭子再像往常一樣,隨便操控自己。
如果自己從總裁的位置上落下來,想必有很多人會看笑話吧,特別是那些被自己搶奪了心愛女人的家族中人。
一想到再也不能享受美女醇酒、錦衣玉食,不能對別人頤氣指使,安開育心窩子都在發顫、生疼。
下意識的,他靠近了安四野的豚魚座機。在豚魚座機旁警戒的聯盟特警,當然認識這位安家的“風雲人物”,沒有過多刁難,便讓他進入了座機。
座機內裝飾簡樸,但布局非常優美。高分子材料塑造的大廳、辦公區間、客房、遊樂休息場所,粉飾色澤為淡藍色和白色,簡約而質樸,連懸掛在天花板上麵的吊燈,也隻是普通的人造水晶外殼。
老頭子就是這樣,不單自己不識奢華享受,也要控製自己人不能去享受奢侈。安開育一邊觀察,一邊跟留駐在座機中的辦公人員打著招呼,慢慢走著,好像在視察大家工作那樣一步步走到了座機動力層門口。
座機動力層門口有人駐守,但認識安開育的守衛讓開了道路。然後是一個密碼門,需要通過外形、虹膜、指紋、DNA的鑒定驗證,才能通過。僅有通過授權的人才能夠通過。很幸運,安開育這個安氏集團的第二號人物,擁有通行的資格。
安開育一個人在動力層呆了片刻,然後重新回到上層,在酒吧酒櫃當中找到一瓶紅酒,自斟自飲。
直到安四野回來,派了一個警衛來找他。
安四野在他的辦公室裏,麵容顯得有些憔悴,即便經過多重基因的催化激活,也不能避免歲月在他身體上刻下痕跡,皺紋、白發,此刻分外明顯。
“月月走了。”安四野靜靜地說,他縮在高背靠椅裏麵,略微側轉方向,避開落地燈的光線,整個臉都隱藏在燈光的陰影中。
安開育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你怎麼保護她的?你應該知道對安家而言,安靈月這個小女孩意味著什麼?”安四野的問話語氣很平靜舒緩,但安開育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他組織著語言,力圖說明責任:“你知道,我不能控製靈月的活動,當時她跟著一個叫蘇獅冕的男孩子出去了。而後發生的事情,在衛星拍攝的影像中都顯示了,那樣的敵人是我們根本無法估計根本無法預防也根本無法對付的。”
“我知道。”安四野的語調依然平緩。
安四野停了片刻,然後道:“這幾年你做得很好。”
安開育的心跳了起來,道:“我為咱們安家培養了很多超級高手,很多都不輸給貞煥。我們跟其他八大集團的業務開展得也非常迅速。北鬥軍事學院也……”
“我知道。”安四野截斷了安開育的話,“你很用心,把安家的實力提高得很快,雖然私生活非常不檢點。連黑之月音這個僅僅能夠聽到聲音的女孩子你也願意花費極大的心機去調戲一番。”
安開育後背刹那間濕透了,臉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我……我僅僅是玩笑……”
“你僅僅做錯了一件事情,就是忘記我曾經萬般叮囑你的事情。”
安開育呆住了。
“我告訴過你,每次我見到你的時候都會告訴你的,黑之月音出現任何狀況,提出任何要求的時候,都必須事先通知我。”
安開育張大著嘴,想說,可是,你也曾告訴我,無論黑之月音安靈月提出何種要求,都必須盡量給予滿足啊。
“你根本不具備擔當安家上層領導重任的素質,你知道為什麼十年前你能夠瞬間進入安家,並且坐上總裁的位置嗎?那是因為,你是安靈月地球上母親的哥哥,而黑之月音對親情非常重視,即便我們和她僅僅是名義上的親情,一種很微妙的近乎寄生而來的親情。”
安開育腦海中轟的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十多年前,自己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妹妹會莫明其妙地失蹤,最後在十年前自己進入安家通過安家的通天徹底手段找到了,昔日美貌少女已經變成了一堆枯骨。然後自己則一步登天,居然成為了安四野一個流落人間多年的私生子。
“現在靈月不在了,你退休吧。”
安開育兩腿發顫,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身過來,他的臉上滿是笑容,身子在發顫,但仍然說道:“我,其實也很重視親情,真的很重視,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站在飛行平台邊緣護欄前,望著天空中座機飛離,安開育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匣子,他用手指輕輕在匣子一個紅色按鈕上摩挲著,終於閉著雙眼輕輕按了下去。
這是一個可以控製生物細菌發酵滋生的啟動器,通過這個裝置,可以讓一定範圍內設置好的生物發生器啟動,讓隱藏其中的菌種開始按照設定程序孳生成長。
他已經在安四野的豚魚座機上設置了生物發酵器,在座機的底層,他很輕鬆地設置了特殊的發生程序,一旦發生,可以讓整個座機的生物能源淨化裝置發生大逆轉,受控製的核聚變或者其他動力裝置就會遭到嚴重破壞,最後導致大爆炸。
這套裝置是剛才華爾醫生帶過來,詢問是不是安家出產的產品,並且連連感歎用法太先進,實在搞不明白,希望安開育能夠幫他重新設置一下微生物孳生的程序。
而安開育把它用在了安四野的豚魚座機動力艙當中。
安開育並不是不學無術,至少在當年貧窮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研究能力極強的生物技術專家。十年浸淫在安家,雖然荒淫無度,研究水平有所下降,但應用一些技術裝備的能力仍然得到非常大的提高。應用這個發生裝置,設置一些特定程序,仍然輕而易舉。
或許,再過半個小時,當那一團微生物孳生十多代之後,就會導致……
對不起,安四野,這是你逼我的,這是你應得的!
一股痛徹心扉的劇痛從心窩中傳來,安開育低頭,吃驚地看到一截寒光閃閃的尖銳刺刀從心口穿出。
沒有等他回過頭去,那把尖刀上下左右搖晃了一下,把他的胸膛攪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鮮血從中噴湧而出。
一陣狂猛的高空罡風迎麵而來,將剛剛噴灑出的熱血倒卷回來,糊了安開育一臉。
血光模糊了雙眼,天空的雲朵旋轉起來,緊接著天地逆轉,蒼翠的大地急速向自己撲來……然後,是一片冰寒的黑暗。
安四野的座機在即將降落在自家飛行平台的時候,突然發生爆炸,座機上的人員無一生還。
安開育被人暗殺,不知底細的人則僅僅知道他神秘失蹤。
安貞煥臨危受命,擔當上安家家主的位置。
大洋洲安家經此變故之後,勢力迅速削弱。
斯皮爾伯格正式增補進大星球聯盟九大常委序列。北鬥軍事學院掌握的武裝力量迅速崛起為地球上最為強大的力量之一。
華爾醫生連番測試了經過四重基因注射改造眾多戰鬥精英,同時結合麥家提供的個體戰鬥飛行器能力資料,確定了目前地球科技發展出的單兵戰鬥能力階層兩大序列,各四階段的戰力層次。
基因強化人體序列:初級工兵,中級強化軍士,高級禦者,破空者。
戰鬥飛行器序列:初級飛梭,中級戰鬥飛行器,高級單兵飛行器,擬態機甲。
蘇獅冕、牛嘯佛已經達到了破空者的體能階段。
麥家與西德尼謝爾頓提供了數百架擬態機甲,上萬架的高級單兵飛行器,而上百萬的中級戰鬥飛行器在各大財團下屬的工廠當中緊張而有序的生產出來。
初級飛梭,是運用在大氣層當中的飛行器,普通人都可以直接購買裝備。
中級戰鬥飛行器則是地球大氣層和太空堡壘當中警衛部隊的製式裝備。警衛部隊都擁有中級強化軍士的實力。
高級單兵飛行器專屬於禦者,那些通過了基因四級測試的特種部隊可以裝備。
擬態機甲,這種目前人類科技所能製造的夢幻型單兵太空戰鬥裝備,則裝備給那些具備了破空瞬移,初步領略到宇宙本質力量的破空者們。每一個擬態機甲,都擁有一個獨立的名字,也配備了數百名初級工兵參與後勤維護。
按照大星球聯盟委員會召開的聯盟第1060次聯盟擴大會議的集體表決,整個人類社會將因此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人類或許將從此踏上宇宙爭霸的路途。
當然,僅僅是或許。
九架擬態機甲將先後升空,進入分布在太陽係邊緣的數座太空堡壘。
太空堡壘在太陽係邊緣總共分布了九座,總共耗費了人類一百年的時間來建造,既能作為太空防禦的前哨,又裝備了強大的機動裝置,可以隨時脫離太陽係,進入遠距離的太空履行。
每一座太空堡壘,都有月球那麼大的體積,原本就是人類通過各種手段捕獲了太陽係中遊離的巨型星空隕石,以此為基礎逐漸擴建填充製成的類行星人造天體。
在這些戰略堡壘之中,有自成一體的物質循環係統,有直接在太空中降生,從來還沒有回歸過地球的真正的太空人類。即便地球毀滅,這些太空堡壘,也可以在太空當中保存自身,迅速地找到另外一個恒星係吸取能源,繼續長久的生存下去。
實際上,除了這九座太空堡壘,人類在過去的近千年時間內,早已經發射了數以萬計的太空探險飛船,尋找另外的棲居地,開拓人類生存的新疆界。不少的先驅者已經在另外的恒星係開辟了生存空間,並改造當地的氣候,采集資源建立適宜人類生成的基地。
蘇獅冕是第一個穿上擬態機甲飛進太空的人。
用意念操控著擬態機甲,蘇獅冕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向那顆名叫“天堂”的太空堡壘前進。由於有穿梭於太空當中的微波輻射通訊聯係,蘇獅冕可以讓猛龍自主尋找路徑穿越太空到達“天堂”。
在枯寂的太空航行之中,蘇獅冕將心神沉浸在體會宇宙力線的狀態中,體會著隨著自己與太陽距離拉遠,各種宇宙力線在體內交彙產生的微妙變化。
裝備上猛龍之後,通過腦波控製猛龍的中樞智能,蘇獅冕對宇宙力線的感觸又有一種全新的領悟。
如果說原來的力線來源千頭萬緒,微不可查,那麼現在經過猛龍機甲的過濾和整合,這些力線顯得更為清晰,一些微弱的、對自身影響非常小的自動被過濾出去。
哪些是來自太陽的,哪些是來自大行星的,哪些是身邊隕石、小行星的,都一清二楚。
此時可以“看”清,這些力線既不像波動,也不像脈衝,而是一種猶如人體DNA螺旋般存在,猶如活體一樣蔓延旋轉,穿透一切物質,或者相互糾纏,或者相互排斥,或者相互融合,或者相互吞噬。
它們恍若一種有生命的事物,在無盡虛空當中蔓延著、潛伏著,尋找到獵物,然後撲上去,穿過去,吸納過來,或者幹脆就毀壞掉它。
時空在他們延展的時候展開,在他們消弭的時候湮滅,整個宇宙明滅如風中燭火,整個空間在崩壞的瞬間重建,在重建的時候又崩壞。
蘇獅冕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散開,融合到機甲當中,形成了流淌著的金色汁液,然後分解成億萬千分子,那些分子依附到宇宙當中蔓延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力線上麵,形成那力線的一部分。
在數不清的來自四麵八方的力線作用下,扭曲起來,宛轉起來,蔓延滋生開去,形成一個個螺旋。
金色的螺旋。
滿天飛舞,全宇宙飛舞,充斥了整個空間,曆經了無窮的歲月……
切割開太陽的力線,切割開來自銀河係的萬千力線,切割開來自宇宙洪荒深處的力線……
破碎了一切,破碎了時空。
失去時空的螺旋在顛覆了的時空當中無力的舞蹈,在無所謂上,無所謂下,無所謂前,無所謂後,無所謂生,無所謂死的寂靜當中。
無所謂寂靜的荒蕪當中。
無所謂荒蕪的生機當中。
無所謂生機的空無當中。
無所謂一切當中。
無所謂一切的無力舞動,相互碰撞,相互激發。
混亂不堪,毫無頭緒,漸漸隻見到一片金光,在那已經消弭在宇宙當中的時空,實際上又存在的時空,充斥,全充斥。
是一瞬。
如果還有那麼一瞬的話,如在這已經失落的時空或並不存在但又確實存在的時空還有所謂時空的話。
金光全充斥,一瞬就是億萬年的一瞬。
億萬年就是一瞬的億萬年,金光全充斥。
而後是枯寂。
是靜。
是無。
是無邊的黑暗和光明。
如破,如立。
如有,若無。
如光,如暗。
蘇獅冕忽然流淚,他不知道自己在何處流淚,在何時流淚。
他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流淚,也不知道流淚是悲傷,還是喜悅,抑或是激動得不能自製。
“尊者說大光明誠可怖,然不盡如星海,可永恒否?逝如生而來去,塵亦有劫。如破,亦如立,背光明的黑暗,潛流的雷霆,跨越虛空而來。尊者說無甚光明,無甚黑暗,無甚混沌,結諸,成諸,來去並無一切,虛空並無一切,若有交彙,亦如泡影,若有泡影,亦即一切。生而蒙昧,在知與不知間,億萬萬劫亦甘怡,如是。尊者不語,起。”
蘇獅冕忽然聽到那震顫了所有時空的聲音,在朦朧當中,響徹遍九幽十地。
而後,一片無邊的虛無當中忽然萬千星光點起。
星星點燈。
螺旋回來了,力線回來了,時空回來了,蘇獅冕也感覺到自身存在了。
他仍然在機甲當中,機甲猛龍仍然按照既定的路線向這太陽係外的太空堡壘飛去。
但在他感覺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蘇獅冕心神一動,整個人連同機甲,倏忽消失。
在太空堡壘中接應蘇獅冕的基地人員目瞪口呆地發現機甲消失,連忙通過微波通訊向地球傳訊。
而地球上北鬥軍事學院的監測人員也已經獲得了機甲消失的資訊,同樣顯得目瞪口呆。
華爾醫生得到消息之後,興奮得一拍巴掌,雀躍半晌之後,他接通了斯皮爾伯格的通訊。
“蘇獅冕消失了,但是根據我們裝置的引力監測設備來看,他還在繼續飛行,隻不過完全隱形。看來我們猜測的虛空間,確實存在。”
“他是怎麼進入虛空間的?”
“應該與經過四級基因注射的爆發性突破尋找到虛空間軌跡類似,隻不過他可能找到了溫和而穩定地進入虛空間的辦法。”
“繼續跟蹤。同時命令牛嘯佛等獲得四級基因突破的戰士和新人類聯盟的幾個準備分批次進入太空機甲航行,希望他們也能夠給我們帶來驚喜。”
稻稻忽然抬頭看了看天空,她此時正坐在古老師家天台上。兩腿搭拉在屋簷,輕輕地搖擺。
她的眼中忽然出現了無盡星海,在星海當中,蘇獅冕正飛向一個巨大的光團,白色的光團,散發著柔和而細密的光芒,猶如黑暗宇宙背景上某個巨獸張開的大口。
唉,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那人終於還是找到了路徑。
但他或許再也找不到回來的道路了。
“稻稻,你在這麼高的地方幹什麼?快下來。”爬到天台上尋找稻稻的古老師嗔怪的向她招呼。
稻稻甜甜地一笑,連忙站起來,跑過去,依偎在古老師的懷裏。
古老師抱著她,摸著她光滑柔軟的頭發。
“稻稻還是這麼愛撒嬌啊。”
“才不是呢,因為阿姨懷裏很舒服啊,稻稻好喜歡。”
“嗬嗬,等獅冕哥哥回來,就不喜歡阿姨這裏啦。”
“唔,不會的。”
稻稻忽然想哭,不會的,他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這裏還在不在?古老師還在不在?這裏的稻稻還在不在?
蘇獅冕也不知道在虛空當中飛行了多久,就在快感覺不到宇宙力線的時候,一頭紮進了一團乳白色光芒當中。
乳白色光芒突入起來,仿佛乍然出現在前頭,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因為在虛空間當中,蘇獅冕在正常空間當中所領悟的速度和距離等概念在此完全應用不上。
不是正常的速度,不是正常的距離,是恍若瞬間跨越數十億星係距離的速度。
咫尺就是天涯,天涯即咫尺。
穿越白色光團的時候,數不清的透射力線突然再次變得清晰,但又透著一種絕對不同的感覺。
蘇獅冕來到了一個令他訝異不已的空間。
白色的光包圍一個“宇宙”。
一顆藍色星球,遠遠掛在孤零零的宇宙中心。
藍色星球的外麵,環繞著數顆圍繞它旋轉的行星。
蘇獅冕察覺到身後白色的光團逐漸黯淡下去,如同煙霧消散在空中,但與此同時,又有點點星光或明或暗從一團漆黑的宇宙背景當中升騰起來。
蘇獅冕徹底失去了與所來那片宇宙的力線聯係。
取而代之,是來自眼前這個宇宙的力線。
很有規律的力線,一收一縮之間有很明顯的節拍。與原來那個宇宙當中感受到的力線來源紛繁複雜、無法揣測的感覺不同,這個世界當中的力線讓蘇獅冕覺得非常容易把握。
一個金黃色光點從遠方天際升騰而起,光點越來越大,光線越來越強,蘇獅冕調整擬態機甲的視線,看見那金黃色的光點原來是一輛周身噴灑著金黃色火焰的戰車。
非常古典的戰車,雙輪,無頂四方型兩轅的戰車,由八匹渾身火紅的駿馬拉著,在高空中跨空而行。在一團金色當中,一個身批全身戰甲的魁梧漢子筆直站立車上,一手持韁,一手揮舞著一柄飄飛著火焰的巨型長劍。呼喝聲中,循著高空當中肉眼不見但又似乎確實存在的軌道迅速馳騁。
蘇獅冕向他飛了過去,被那個麵色如金的漢子遠遠看見。
“汝是何人,居然阻攔太陽星君巡回的道路?”
蘇獅冕一開始沒有聽懂他的說話,在微一愣神之後,腦海當中自動將那漢子的話語領悟了。而且自然而然的知道,這是一種來自地球極遠古時期古國希臘的一種方言。
他沒法用這種方言回答或者問話,隻好嚐試擬態機甲的腦波訊息發射,將自己介紹了一下,大概就是來自地球,一時迷途進入了這個奇怪的空間。
那漢子一接受到蘇獅冕的回答,大吃一驚。手上一使勁,戰車停了下來,手上巨劍冒出長達百米的熊熊烈焰。
“胡說!地球空間早已經被下達了封印,尋常人早已經喪失了修煉神力的資格,怎麼可能破開虛空進入這裏?”
蘇獅冕對他所說的神力有些不解,但略一思索,大概是一種特別的修煉方法,於是嚐試解釋:“我不是通過修煉神力破開虛空來到這裏的,我本來在宇宙當中飛行,無意當中進入了這個空間。”
駕駛戰車的漢子一怔,輕抖韁繩,驅動戰車瞬息之間來到蘇獅冕跟前。他站在戰車上,高達十來米,與穿著機甲的蘇獅冕差不多等高。
一團金黃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蘇獅冕,蘇獅冕隻覺得有一團透射光芒在自己體內來回穿梭。不由得悶哼一聲,調集了周圍力線,將那不請自來的光芒給驅趕了出去。
漢子輕咦一聲,手中巨劍的光芒黯淡了一點。
“你居然能夠反抗太陽神力的察看,而且身上攜帶著的事物並不可能是我們這一界所能製造。”
蘇獅冕在戰車散發的金光當中覺得很不舒服,心神一動,凝聚力線,瞬時產生一團藍色的幽光,從周身散發出去,刹那間逼開了金光。
就在此時,他察覺到一股極其隱諱的力線破空而來,在戰車上空盤旋兩下之後倏忽收回。而戰車上漢子麵色一變,仔細的打量了蘇獅冕一眼,道:“亞特蘭蒂斯尊者要見你,請你前往亞特蘭蒂斯一敘。”
一道力線刹那間衝到蘇獅冕身前藍光之外,蘇獅冕此刻已經明了,這種看似力線的存在,其實是一種高度凝結的心神意識,附著在宇宙普遍存在的力線之上,而促使普通的力線有所變化,在一定範圍之內可以傳遞信息。
這道力線表達了友好之意,同時邀請蘇獅冕循著這條力線指引的方向前往“亞特蘭蒂斯”尊者聚會大廳。
蘇獅冕略一思索,認為憑借自己對宇宙本質力線的理解,對這個時空的掌握已經了然於胸,便不再猶豫,動念之間,循著那力線瞬移而去。
他出現的空間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廳,大廳高達百米,天花板型如蒼穹,雕刻著的星辰如海,每顆星辰都散發著真實的星辰之力。成千的巨型石柱支撐著這巨大無比的穹頂,而石柱之上,雕刻著各種各樣的人物、怪獸、山川。蘇獅冕能察覺得到,這些石柱也擁有著近乎與一顆恒星一樣的力線,穿梭交織在大廳之中。石柱之外,是藍天白雲,遠望去雲氣飄渺。這大廳似乎建立在高空當中。大廳中三三兩兩或坐或立有數百個人,穿著各異,有的僅僅批一塊大布,攪成一團裹在身上;有的渾身甲胄,氣宇軒昂;有的穿著繁複,披金戴銀,周身服飾華貴無比……他們有的抱著酒壇,有的相互奕棋,有的在吵鬧……
這些人有的高達十數米,有的又是不夠一米的侏儒。
但蘇獅冕一眼就看到一個端坐在大廳深處,雲台之上,隨湧動雲氣緩緩起伏的人。
“歡迎來到諸神的樂園,來自地球的人類。”
大廳中的喧鬧刹那間停頓下來,連風吹起衣裳的聲音都是這麼刺耳。
那個人,大約有2米高下,麵目英俊得猶如雕刻出來的範本,高挺鼻梁翹出極為堅毅的角度,藍色雙眼籠罩著能瞬間透視人靈魂的明光。他身披長袍,斜斜依靠在雲氣組成的長椅上,意態悠閑,卻有偏偏一種讓人不容忽視的吸引力。
他的身後,是十來位頭戴花冠,麵目如畫的美女,都身著輕薄紗衣,美妙曲線若隱若現。她們或捧著果盤,或捧著鮮花,或捧著香料,看樣子都在服侍這位男子。此刻,她們停下了動作,秋水般媚眸紛紛凝注在蘇獅冕身上。
應該是蘇獅冕的機甲上。
“你且出來,讓我看看你的模樣。”
蘇獅冕嗬嗬一笑,心念一動,機甲開始收縮,一些部分凝結收縮成一團,而蘇獅冕的身體從中緩慢的沉陷出來。
收縮之後的機甲,一部分化為蘇獅冕身上薄薄的防護服,一部分凝結成為一個高不足一米的大箱子。
那人看著蘇獅冕高達十米的機甲轉眼間幻化為如此模樣,不由得點點頭。
“地球的人類果然進步很快,這樣巧妙的東西也能夠製造出來。”他上下打量著蘇獅冕,“你也很出色,居然能夠破碎虛空。現在地球上又允許神聖出現了嗎?”
“我不懂你說什麼神聖。”蘇獅冕緩緩道,“地球上的情況我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說不清楚,但我大概也了解了。耶加佛的地上行者最近重新回到了亞特蘭蒂斯,她得到一顆空間能量石,也帶來了關於地球最近的信息。我們奧林匹斯的眾神也有地上行者,每隔幾百年都會給我們帶來信息。地球這個世界,我們雖然不能親臨,但大概的信息還是能夠了解的。”
蘇獅冕睜大了眼睛:“耶加佛?奧林匹斯?”
那人淡淡一笑,道:“是的,地球傳說當中的神詆,一些自以為勘悟了宇宙奧秘的人。我是奧林匹斯山現任尊者通古斯”
蘇獅冕一時無語,他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會有神聖,聽這個人如此說話,一時之間有些無言以對。
“這裏是諸神的樂園,少年人,你很幸運,居然來到了這個名叫亞特蘭蒂斯的地方。”
蘇獅冕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痛,這不是在做夢吧,居然真的有亞特蘭蒂斯的存在?
通古斯直起了身子,目光灼灼,要將蘇獅冕看透般盯著他。
“如今的地球人很了不起啊,居然能夠憑借科技的力量踏足神聖才能掌握的領域。你剛才裝備的叫擬態機甲吧,居然能夠達到高等空行者的戰甲強度,非常令人吃驚。如果你們這種擬態機甲能夠量產,或許,人人都可以破碎虛空,自由成神。”
蘇獅冕還是有點頭暈,他從來沒有想到穿越空間之後,居然會到了所謂的諸神的樂園,碰到所謂的神聖之流。
通古斯看蘇獅冕無言以對,繼續道:“神聖仙佛離開地球已經很久了,你覺得匪夷所思也很正常。我們其實更驚奇,地球原生的人類怎麼可能在短短數百萬年的時間內達到如此高明的境地,在諸神離開的年代,人類已經失去了神力修煉的門徑,已經不可能掌握宇宙的奧秘,按照我們的道理來講你們已經不可能進步,甚至永遠難以踏出銀河係。但現在……你們又是通過什麼樣的途徑跨越了重重阻礙,來到位於諸神的樂園的呢?”
通古斯站起來,信步走向蘇獅冕,他腳踏虛空,一步步走來。
“我對你、還有你的這個叫作擬態機甲的東西很感興趣,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仔細觀看一下。”
蘇獅冕覺得他說的話有點語病,對擬態機甲有興趣,很正常,對本人有興趣那算什麼?
就在此時,一股強悍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力線向蘇獅冕襲來。
蘇獅冕的擬態機甲動念之間展開附著在身上,同時閃開,倏忽之間,避開卷過來的力線。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大廳之上,穹頂間飄蕩。
“縛!定!破!戒!定!慧!”
那飄渺在穹頂的聲音漸漸演化為雷霆陣陣。
大廳中眾人全都似被那聲音吸引住,一時動彈不得。唯有蘇獅冕和通古斯兩人在緩慢移動。
通古斯雙眼乍然閃出猶如閃電般光芒,怒氣衝衝大聲吼道:“耶加佛,你怎麼敢在奧林匹斯神族的地盤撒野!”一邊叫罵,一邊向蘇獅冕走來,伸手就抓。
蘇獅冕心神急轉,已經察覺空中開始密布各種猶如連環閃電般交錯來去的力線,這些力線攜帶著令人心神震顫的力量,一旦被沾染上,後果難料。
它們不像宇宙當中亙古存在的力線那樣溫和、穩定,而是爆裂、急躁的,是人為施展出的力線之網。憑直覺,蘇獅冕就知道絕對不能讓這些力道纏繞上自己。
配合擬態機甲的強悍分析能力,蘇獅冕迅速聯接到屬於這個宇宙自然存在的力線,並與自身聯接起來,迅速跳躍起來,脫離了那張力線大網的捕捉。
耶加佛的聲音似乎一滯,顯然對蘇獅冕能夠逃脫很是吃驚。
通古斯冷冷一笑,一手指向穹頂,一手輕撫胸前,背後開始噴湧出七彩光芒。
通古斯的招數一出,更為龐大的力線群與耶加佛的力線群交織起來,向蘇獅冕罩去。
蘇獅冕此刻對宇宙本質力線的了解已經跨升了不知多少境界,他能夠感覺得到耶加佛和通古斯召喚的力線上麵附著的那種焚毀一切的力量。
幾乎肉眼可見的火紅色光芒開始縱橫在大廳當中,一團團撲簌簌竄起的火苗憑空湧現,密布大廳。
那些本來在大廳當中的神人,在火焰、光芒湧現的時候刹那湮滅。
“慧定縛!”低沉的聲音再起,一道白煙向蘇獅冕腦後襲來。
蘇獅冕早就一直注意大廳當中力線的變化,耶加佛拋灑出鳥人之後瞬移到通古斯背後,這一係列動作都被他察覺到。
白煙襲來,蘇獅冕身形也是一晃,原地消失,刹那間已經跨出了大廳。
而在他身後萬米之外,高懸雲天之上的萬柱大廳在兩位強者瘋狂釋放能量調集宇宙力線的情況下眨眼間灰飛煙滅,碎裂成萬億的碎塊,天空浮雲都為之一頓。潛藏的波動,讓這個宇宙空間當中的力線在刹那間發生了片刻的中斷,而蘇獅冕巧妙的在空中遊移著,避開力線崩潰的地方,免得崩潰的力線影響到自身的平衡。
蘇獅冕懸浮在半空當中,周遭雲氣飄渺,也不知離地有多少萬米。他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為什麼要抓我?”
強橫的意念直接呈現在蘇獅冕的腦海當中:我們不是要抓你,我們隻不過想明白一個普通人為何能夠到達虛空間?隻要你配合我們,絕不為難。
兩個人瞬間出現在蘇獅冕一左一右。
蘇獅冕早有防備,人影出現的瞬間就瞬移了出去。
這次他也不再說話,轉而凝聚心神,也發出了兩股意念,同時衝向那兩個能量凝聚得驚人濃厚的存在。
“我靠,你們能不能對老子尊重一點,一見麵就抓來抓去,跟你們很熟嗎?”
“大膽!”“放肆!”
通古斯、耶加佛再次出現在蘇獅冕身旁,齊齊伸手抓出。他們的手上都凝聚了大量能量,而且有數不清的力線穿越虛空纏繞過來,顯然這一抓不但施展了他們本身凝聚的能量,同時也調集了天地之間星辰之力。
此刻通古斯的身形變得有十米高下,而那下半shen完全掩藏在雲氣當中的耶加佛滿頭卷發,也有十多米高,兩人大手一張就猶如展開了天羅地網,完全封鎖住蘇獅冕的退路。
即便是瞬移也有可能被他們從中攔截。
在這個空間,破空瞬移已經轉化為一種猶如化光化風般的存在,蘇獅冕知道在這個世界所有的規律已經在表象上有了變化,心念電轉之間已經決定了打法。
蘇獅冕大喝一聲,喝聲中展開了擬態機甲人形態下的引力幹擾和激光刀。
讓人不敢逼視的高溫炎熱從擬態機甲的手臂上延展出來,刹那間形成了兩具激光刀,分斬通古斯和耶加佛。
而引力幹擾刹那間在擬態機甲周遭形成了猶如亂麻一團的力線,饒是通古斯和耶加佛凝聚的能量龐大無比,在這樣的力線幹擾之下都是身形一滯,幾乎跌落下去。
兩個人大吃一驚,這樣的情況在亞特蘭蒂斯當中幾乎不可能產生。兩人作為亞特蘭蒂斯當中能量凝聚的巔峰存在,從來都隻有他們牽動別人,很少有人能夠牽動他們。
方才那種身形不穩,能量顫動的情況,讓他們心內都是一驚,兩人在電光火石之間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內心深處的驚恐。
刹那間,蘇獅冕的激光刀斬向兩人腰際,淩厲的高溫灼燒著空氣,標射的高速破裂開空氣,發出一連串震雷般的悶響,響聲在空氣中猶如爆竹一排排爆裂,但刀光早已經超越過聲音,直接到達目標。
匆忙之間,耶加佛幻化了替身,通古斯展開了力線防護盾。
蘇獅冕的激光刀一刀將耶加佛的替身斬成兩段,但耶加佛本身卻化光閃開,隱身在雲霧當中。
而通古斯的宙斯盾則冒出一連串的力線,猶如滾水熱油一般撲向激光刀,居然想將激光刀分解開。
蘇獅冕心神一動,突然想到一種小巧的打法。激光刀一顫,分化出數萬光影。
蘇獅冕天生就是武學天才,一旦處於打鬥環境之下,立刻有無窮的智慧和超越尋常的反應。
激光刀凝聚起擬態機甲傳輸的能量,每一次晃動,都準確無誤地點擊到一條力線上,然後強悍的能量調集相應的力線將其前進勢頭阻擋。
就仿佛陰陽相撞,相互吸納,又仿佛冬雪碰到驕陽,接觸後融化。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一瞬,通古斯的宙斯盾已經化為烏有,然後蘇獅冕的億萬刀影凝聚為一,直斬通古斯腰肋。
通古斯麵色一變,伸手一指點向激光刀尖。同時強橫的真言自空中噴出,七彩光芒在後備猛然噴發,猶如高空當中煙花四散。
“尊者說火焰是一切,能洗滌一切。無人可以抵擋,無人能夠破除,它就是破除,它就是抵擋。黑暗亦來源於此,雷霆亦來源於此。如破,亦如立,無光明無黑暗。尊者不語,破!”
他嘴唇張開的速度並不快,語速很慢。
周圍的時空也變慢了,蘇獅冕感覺得到周遭的星辰力線開始如同潮汐退去一般遠遠避讓開。
激光刀上凝聚的能量有逐漸散佚的趨勢,而自身體內的星辰光點卻比平常加快速度的明滅顫動起來。
遠遠躲在雲氣當中的耶加佛身形被迫顯露出來,耶加佛展開了一連串的手法,印訣發出凝聚的能量猶如乳白色雲霧,同時他的背後也開始出現七彩光芒。他也準備動用真言。
蘇獅冕感覺周身都在顫抖,擬態機甲突然分解為宇宙原子狀態,然後驀然消失在虛空當中。
麵臨危險,蘇獅冕無意識中展開了自身掩藏的星辰之力。
在他的體內,原本就有無法估量的星辰海洋。
曾經有一股無儔力量充溢在蘇獅冕的體內,他曾在那一刻見到天地間的景色突然變得無比動人。譬如一朵花開的過程,緩慢在眼前綻放,讓人體會到生命成長的喜悅;譬如於芥子中見到宇宙,星移變幻,浩淼無窮,卻一眼閱盡;譬如天崩地裂,超新星爆發,但我自毫發無傷的經過。無傷無毀,不增不減,時空任我遨遊,外物不縈懷抱。
這股力量,超越了星辰的力量,超越了時空的力量,引導著蘇獅冕萌生出了對存身空間奧秘探索的興趣。
這股力量也時刻保護著他,讓他從一個DNA融合殘次品,提升為人類進化的佼佼者。
當他在宇宙中飛行的時候,將外界與體內億萬星辰之力融會貫通的同時,明白了當年石斛山發生的一切,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從億萬萬萬光年之外的距離重新回到家鄉。
下意識的,蘇獅冕閉上雙眼也開始口誦真言。
“如破,亦如立。東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窮盡不?界麵間何來屏障,我放任雷霆破開一切其實並無一切,億萬萬世界如是而生死度滅。一是生,一是死,一是封鎖,一是自由,擇者總以為選擇生靈自由,其實死生之間並無二致。世間幻像,因果如斯糾纏,其實並無因果,我說大智慧,勘破紅塵幻象,直達本初,但常常執念紛紜而無語。我說,換你如何,換你如何。”
此真言一出,整個虛空的組成刹那間崩潰。
在空間崩潰之前,通古斯和耶加佛對望一眼,俱都看出兩人眼底的絕望。
“原來是你,原來還是你!”在化為虛無之前,通古斯和耶加佛的意念顯得不甘,又透著悔恨。
他們的真言,在蘇獅冕的真言麵前,猶如小雞見到老鷹,猶如小溪彙入大河,猶如星辰融入宇宙,無法反抗,沒有激起丁點浪花,無法再閃爍絲毫光芒……
這才是真正的言語,掌握了宇宙本質的高級存在所發出的指令,可以逆轉時空,可以融合生死,可以重歸混沌。
蘇獅冕雙手挽起億億億萬萬萬萬力線,這些力線跨越虛空自正宇宙當中而來,從虛空宇宙本身而來,融會貫通,刹那間顛倒、重塑了空間的秩序。
而這所謂亞特蘭蒂斯的尊者,在真言束縛之下,刹那間成為待宰之羔羊。
蘇獅冕睜開了雙眼,眼中投射出穿透無窮遠虛空的星辰光芒,掃遍已經開始崩壞的虛空宇宙,將那些空間碎片融合成為星星點點的碎屑,碎屑逐漸附著在漫空飛舞的密集力線之上,再無存在一切,僅餘留下不是黑不是白除了看不到的力線的空無。
天地間已經無聲,耶加佛和通古斯張口大叫,張皇失措,但卻再也發不出丁點聲音。
蘇獅冕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聲音如此宏大,伴隨億億億萬萬萬萬力線傳播到無弗界遠。
這不是他的聲音,而是那億億億萬萬萬萬力線在空無當中震動發出的宇宙合聲。
甚至不是一個宇宙的合聲,而是來自無數個宇宙的合聲。
“我說,虛空即是虛空,存在即是存在,無序讓位於有序,讓空無產生世界。神既然已經逃離,即不要神,既然已經湮滅,無法勘破的徹底無法勘破,自以為勘破的將永遠沉淪,直到毀滅。無法逆轉,我攜帶跨空而來的雷霆,破除一切壁壘的封鎖。我說,開啟這一切。”
宇宙在加速,加速毀滅。
毀滅之後是重生。
毀滅當中就已經重生。
蘇獅冕已經掌握了無數個宇宙的能量源泉,當年他跟稻稻所在的宇宙、安靈月家鄉的宇宙、地球所在的宇宙、架構於地球虛空間的宇宙……
宇宙、宇宙與宇宙,星辰力線,空無中產生的力線源源不絕,被蘇獅冕舉手投足之間,讓它們相互撞擊、相互纏繞,毀滅在自身的狂暴肆虐當中,而後又在空無中重生。
瞬間產生存在與不存在的交換錯位,比瞬間的時間更短暫。
一切是能量和力線的變化,而物質本身,僅僅發生細微的變化。
這一丁點的變化,已將一切改變。
那些潛藏在宇宙當中的吞噬者、掠食者,那些所謂的神聖仙佛,凡是被力線攪過的,都化為了宇宙當中的塵芥,回歸自然。
它們凝聚了數百萬年的能量,吞噬了億萬星係所獲得的能量,終於回歸給了宇宙。
在這無數的變化當中,唯有稻稻此刻所在地球的宇宙保持了原樣。
這是蘇獅冕的私心,那裏,是他生長的地方,是他理解宇宙了本質的地方,是他和稻稻曾經生活過許久的地方。
曾經有兩個他在那裏生活過。
一個是當年跨入星辰大海,直麵神靈威力,探尋人與宇宙奧秘的他。
一個是偶然回歸,繼承了前者意識的蘇獅冕。
在石斛山的偶遇,讓蘇獅冕成為了他。
力線的末端,閃爍著七彩光芒,每一顆光芒都是一顆聯接水晶。它們飛向遠方,飛向鍺格星係,飛向遙遠的未知的宇宙……
封印,重新建立。
八台衝向太空的機甲,神秘失蹤,人類寄予厚望的超人成神計劃,終於無限期拖後。
當然,曆盡千辛萬苦之後,人類終於進入魔幻時代,但此魔幻已經與當年幻想小說當中所描述的大相徑庭。這是後話。
尾聲:為什麼不可以有神?
蘇獅冕再次出現在石斛山頂。
稻稻已經站在山頂了,小小的身子在山風中顯得如此孤單寂寞。
但當看到蘇獅冕出現的時候,臉上頓時綻開笑容,歡呼著跑了過來。
蘇獅冕心裏歎了一口氣,張開雙臂,把她抱起來。
稻稻把頭埋在他懷裏,貪婪地呼吸了一口氣,仰頭道:“你終於回來了。”
蘇獅冕無話可說,因為他一旦出發,就意味著億萬萬萬光年的距離,會與稻稻分別很久很久。
稻稻問蘇獅冕:“為什麼你要改變那些神靈主宰的一切?其實它們也很可憐。”
“因為不環保啊。”
稻稻睜大眼睛,很不解地看著這個變得越來越神秘的哥哥。
“喏,你看,東方人喜歡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天講什麼彙集天地元氣,錘煉身體,妄圖有朝一日破碎虛空,到達仙界。這個過程會吸納很多的自然資源,導致後來人生活的宇宙空間越來越不穩定。而西方人則宣揚吸納魔力,也會造成世界結構的不穩定。它們就是這個世界的寄生蟲,一旦掠奪完資源,就會逃到另外的宇宙當中去。留在它們掠奪過的世界的人類就慘了,會失去很多可以利用來提高生活質量的東西。
“我以前封鎖了不少宇宙的空間層次,就是為了讓這些家夥不能跑得太遠。誰知道它們居然遙控了不少外星生物來破開空間,妄圖催化空間的裂痕,達到它們破空而出重新奴役人類的意圖。
“那些神聖仙佛都是宇宙當中巨大的輻射汙染源,同時也是垃圾製造者。所以,不可以有神。”
“那你呢?還有和你分屬與四方宇宙,掌握了宇宙本質的那些你們呢?”
“我們不同啊,我們其實沒有一丁點的能源輻射汙染,也不會製造垃圾。我們才是人類真正進化的終極目標。不過,很少有人能夠達到就是了。”
稻稻忽然問道:“淺淺姐怎麼樣了?”
蘇獅冕歎了口氣,沒有回答。
稻稻又問:“月月呢?”
蘇獅冕沉默半晌,道:“她啊,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包括原來的蘇獅冕在內的一切外星物體,都是通古斯和耶加佛等高級能量智慧生物的陰謀。在我所知道和所開辟的宇宙當中,根本沒有鍺格星係的存在,月月她……還有飄飄何所以他們,都是通古斯們設置的試驗,引導星球聯盟設計了犧牲數百萬人的進化試驗。通古斯等希望能夠找到催化普通人類跨越虛空的方法,從而反過來破除我設置的封印。”
“月月還在嗎?”
蘇獅冕將幾顆聯接水晶埋藏在石斛山頂,隨著他目光的變換,水晶沒入地層,與大地融合在一起。灰撲撲的幾塊石板從泥土當中探出頭來,上麵雕刻的模糊圖畫又有所改變。
石板上麵,多了一個小女孩,她漂浮在空中的形象由清晰逐漸模糊,猶如歲月瞬息之間在石板上麵掠過了千年萬年。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