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恪立於公子府的閣樓上,透過雕花木窗看著遠處的大火——以一種奇異的姿態靜止著,卻又仿佛下一刻就會蔓延開來。
他仔細地思索著探子的回稟,那個腰間別著赤色雲紋玉佩的男子多半是葉氏的遺孤,可是他同景抒又有什麼關聯?
或者說……葉氏和巫氏又有什麼關聯?
他想到了當年巫氏的那一場大火,那樣把所有一切都焚燒殆盡的大火,不就像今天一樣麼?
心頭湧起無盡的寒意,他蹲下身,緊緊地捂著心口,身體像是要分裂開來一般,一半是冰冷,另一半則熾熱得幾乎把他自己的手灼傷。
不對……趙恪瞳孔微縮,這樣的預兆,莫非是……
黑色的鱗片從他的手臂上蔓延開來,風吹熄了燭光,如墨般的顏色在黑夜中閃爍著暗沉的光澤。
門被推開了,傾陌在黑暗中依稀能看到閣樓邊的身影,像是明白了什麼。抬手間,燭光複燃,他這才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公子!”他連忙上前,好看的眉微微皺起。趙恪回過頭來看著他,麵容上密布的疤痕顯得尤為可怖。
傾陌攥緊了趙恪的手腕,熾熱的溫度仿佛要把他吞噬殆盡,那幾乎能夠灼傷皮肉的溫度,不亞於真正的火焰!
趙恪手臂上的鱗片越來越密集,覆蓋了所有的皮肉,開始從脖頸蔓延而上。
傾陌看著他,這個骨子裏透出王族驕傲的少年,卻每一個月都要忍受這樣的折磨。
正在他遲疑間,趙恪的雙臂上滲出了殷紅的血跡,麵容上顯出了掙紮的神色,然而求生的欲望一如既往的強烈。
即便痛苦,他也從未想過要自我了結。
傾陌扶著他站起身來,另一隻手在趙恪的手臂上劃出一道繁雜的符文,隻是片刻便隱沒在皮肉下。他能感覺到他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目光也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五年來,他一直用這種方式來緩解趙恪體內毒素的發作。
趙恪是兩方神族的血脈,其血能夠克製一切劇毒,可唯獨這種毒是個例外。
傾陌至今都不知,他體內的是何種毒素。
趙恪的呼吸聲漸漸地均勻下來,喘息聲也沒那麼重了。
趙恪的手搭在木欄上,看著那耀眼的燭光,微微眯起了眼。
“公子……怎會如此?”傾陌看著他虛弱的體態,不禁疑惑,以往毒發都沒有過這樣嚴重。
“宮宴上,有人施術奪魂。”趙恪轉過頭,透過閣樓的木窗看向遠處的大火,冷笑,“葉氏赤焰,居然無意中成為了催毒的引子。”
傾陌的眸光有些微的閃爍,“那奪魂之人,難道是當年在燈燭中下毒的……”
“或許吧。”趙恪淡淡地答道,“除了那些人,還有太多在暗處想取我性命的家夥。”
閣樓外,黑衣的男子握著青銅酒盞,酒液中映出了月色的光輝。
裴戍徐徐地飲著杯中的美酒,笑意掩在唇邊,卻是不達眼底。
閣樓中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入他的耳中,他驚訝於趙恪掩藏情緒的高明,甚至就連他身邊的一個幕僚也能有如此氣度。
“有勇有謀,可惜注定是輸家……”裴戍喃喃道,飲盡了杯中酒。顯而易見,對方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自以為是、暴躁易怒都是故意的,世人所見,又何嚐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