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眼眸緊緊地盯著河麵上的人,不多時又歸於沉寂。
滄溟似乎感覺到什麼異樣,又一次將指尖覆在水麵上,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好像看到一隻白色的,沒有任何光彩的眼眸。不知為什麼,盡管沒有光彩,她卻感覺到,它在看她,也在對她笑。
那是一隻獸類的眼眸。
她略顯怔忡,第二眼望去時,河麵上哪裏還有什麼眸子。
“姑娘,天色已晚,早些回家吧。”
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耳畔傳來沙啞蒼老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下,無比的刺耳。
她一愣,這個聲音,雖然算不上熟悉,但她絕對曾經聽到過。
身後的人見她久久不回頭,便徑自走到她麵前,抬起頭,那張風霜成皺的麵孔暴露在滄溟的麵前。
“這種地方,不是你們這些人該來的。”眼前的老婦人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不緊不慢地告誡道。
她略略有些訝然,這個老婦,準確來說,這個姓孫的老婦,分明在幾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投河身亡。縱然沒有死,可這為何認不出她。
滄溟仔細地看著她,從孫大娘的臉上,她看不出任何異樣,最多就是比平常人的臉色略顯蒼白。
孫大娘沒有得到她的任何回應,也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等等。”滄溟有些猶疑不決地叫住她,“敢問……您可認得我?”
“老身為何要認得你?”孫大娘不屑地側過頭,“我平時雖賣花燈,見過不少人,不過姑娘你也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以為所有人都得認得你?”
滄溟的目光觸及她臉上的神色,眸光中閃過幾分驚訝。
那老婦說的竟都是真話,她真的不認得她,沒有半點欺瞞的痕跡。
四麵八方似是有什麼響動,她偏頭向一旁看去,暗處成千上萬的毒蠍緩緩地爬出來,爬到老婦人身邊,沿著她的衣擺,爬上她的脖頸和臉龐。但她竟沒有絲毫痛苦一般,臉上浮現出笑意,深深的皺紋顯得有些可怖。
滄溟下意識地在指尖處凝起一道咒文,卻發現那些毒蠍沒有靠近她的意思,隻是在孫老婦的身邊遊走,不時用毒尾蟄她的皮肉。
“瘋子。”她輕蹙眉,不明白這僅僅幾個時辰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老婦像是聽到了她的話,回頭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什麼,便轉過身去,把自己的手臂暴露在一群毒蠍之中,任憑它們啃噬。
圓月漸漸沒入雲層,原本皎潔的光輝也漸漸黯淡下來。沒有了月光,隻有墨河水流的響聲,輕輕圍繞在她的耳邊。
“她就是個瘋子。”
遠處一襲紅袍的女子挎著一個籃子走過來,籃子中靜靜地躺著一盞素色的花燈,看著那孫老婦的目光說不出的厭棄。
滄溟見過她,在初見時那女子便對老婦冷嘲熱諷,言談間透出的怨恨,絕非旁人所能夠想像。
女子像是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麵,眼中除了厭棄,沒有其他,更沒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