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落的時候,弓月城已進入了冬季最冷的時候。暮色未臨,天色已有些昏暗,沿街的鋪子依次亮起了溫暖的燈光。連長街的拐角處冒著騰騰熱氣的包子鋪也點上了燭燈,隻是寒冷阻客,鋪子裏的生意實在太過冷淡。
“叮叮鐺……”歡快的鈴鐺輕盈地響起。
風雪的盡頭,兩匹雪白的獨角獸拉著一輛紅漆香車緩緩駛來。
“漬漬”路邊一個剛進城的少女讚歎道:“好漂亮的獨角獸!瞧瞧,脖上的棕毛、背上的羽翼比雪還白,頭上的角比銀弓還閃亮,跑起來的步子比女人還優雅。”
有人接話道:“獨角獸何等珍貴,隻有達官貴人才用得起。”
“那車裏坐的又是哪位官爺?”
“雖不是官爺,但絕對是貴人。是咱們城裏最最有名的樂師珞寧。那兩匹名貴的獨角獸還是城主秋晧大人贈送的呢。咱們城裏誰不認識他的獨角獸、他的車?也是你頭回進城,所以不曉得。”
“呀!是珞寧樂師啊。”那鄉下少女一聽樂師,臉上的表情立時變得尊敬無比。她雖生長在鄉下,但珞寧的大名卻也是早有耳聞。
聽說珞寧生得是豐神俊朗,麵如美玉,年未及弱冠卻奏得一手好琴,深得城主的賞識,特聘為弓月書院的琴樂師。
琴樂師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極高貴的職業,所以達官貴人都以交結樂師為樂事,未嫁的少女更是將琴樂師定為最理想的郎君。隻是縱然通琴,但能奏出打動人心的樂曲卻並不容易。擁有這樣琴技的人,大多都分布在楚城——楚靈國的帝都。而帝都中將相王候眾多,也更便於攀附。
樂師、權貴,本是相依相成的。樂師靠著權貴提高身價,而權貴則因樂師而彰顯品位。
正因為如此,像弓月城這樣的偏遠小城是極少能看到樂師的。
珞寧的琴藝,用城主秋晧的話來說:“哪怕宮中的首席樂師也難以比肩。”
盡管一個小小的城主根本沒有資格進入皇宮,更沒有機會聆聽首席樂師的琴曲。但小城的人民們卻對此深信不疑。在他們的心中城主就是最大的官,秋大人這樣說,就一定是這樣的。可是珞寧卻寧願留在小而偏遠的弓月城,曲居在一方書院中。城中的人即為珞寧的前程感覺到可惜,又為能時時聽到他絕世的樂曲而自得。
那鄉下少女的目光也變得癡迷,連雪花飄滿頭都無暇顧及,喃喃地自語:“我若能見珞寧樂師一麵,死了也願意。”
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上天想滿足這個少女單純的願望。華貴的車在經過她麵前時,車簾輕輕地從裏撩開,一個年輕的男子探出了頭。
他的眉是劍眉,斜飛入鬢;目是星目,清澈含笑;唇是薄唇,微微上揚。
不同於車駕的華麗,他身上穿著的是極普通的裘衣,頭上也無絲毫裝飾,隻用一條淡藍的綢帶束住了長發。極為素雅的穿著,但配著他的人、他的五官卻是那樣超凡脫俗。
街上的人他大多認識,所以他坐在馬車裏用目光、用微笑向大夥打招呼。他笑時連眼睛都透著深深的笑意。你看他的人,是高貴的公子;你看他的笑,卻好像是鄰家的少年一般親切。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樣的詩句,仿佛就是為他而寫。
“他,他看我了!他還對我笑了!”情竇初開的農家少女捂著嘴,有些不可置信。這是不是代表……
旁邊的人好笑地搖頭。這無知的丫頭,哪裏知道珞寧樂師對誰都是這般。況且人家是什麼身份,又怎會看上一個土裏土氣的鄉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