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席白裙,頭發微束,耳朵上別著一朵白花兒,行走間衣袂飄飄。
冉夕顏來到冉文秋和言寧的塌所,站在門口輕叩,裏麵的冉文秋以為是丫鬟婆子伺候洗漱的,不做他想應了一聲“進”
往日行房丫鬟婆子都是避著的,早上一般來的較晚,他還納悶今日怎麼來的早了些。
冉文秋穿戴好,為言寧掖好被子,坐在銅鏡前等候來人的挽發,侍候。
半晌不見那人動彈,輕喝一聲“你新來的嗎,不懂規矩”
銅鏡裏慢慢映上一個帶個麵紗的窈窕美人,輕輕地為他挽發,一言不發。
冉文秋隻覺得麵熟,抓住她的小手轉身一看,才發現這個美人正是自己的女兒,冉夕顏。
“夕顏,你怎麼來了”略顯尷尬的放開她的小手,稍做打量。
冉夕顏此時稍作打扮,就出落得無人比擬,一雙美眸撇了他一眼說道“娘親昨夜醜時在偏院去世,夕顏隻是來通知一聲,如今話已傳到,夕顏就先回別院了”
她的語氣就像是說今天的天氣如何,不帶半分情緒。
冉文秋聽到愣在當場,先她一步轉身衝了出去。
冉夕顏,嗬的一聲,嘴角輕笑,滿臉鄙夷。
都已經不愛娘親了,還裝作如此情深作甚。
倒是這言寧公主命好得很,一出生就比人高了一等。
她慢慢的走到床榻邊,坐下,看著熟睡的言寧,露出的肌膚上還留著昨夜瘋狂的痕跡,冉夕顏虛撫著她的側顏,描著她的輪廓,喃喃道“你愛的東西我會慢慢的毀掉,讓你嚐嚐,什麼是痛苦”
她的手忽然在言寧的臉上方變作利爪,指甲泛著光,眼神狠絕犀利。
言寧似乎感到絲絲涼意,往被子裏又拱了拱,吧唧吧唧嘴,毫不知危險逐漸來臨。
冉夕顏收回手轉身走了,步履穩如泰山,不慌不忙。
再說冉文秋,此時已經來到沈涼茼住的偏院。
他一步一頓走到她麵前,看著她蒼白的臉和已幹的淚痕,跪坐在地,捧著她的手,無聲哭泣。
沈涼茼跟了他十幾年,為他生兒育女照料他,看看他都做了什麼?!
本以為,考中狀元就能安定,就能讓涼茼過得更好,可是他不知足,還想爬得更高,從來不理會涼茼的勸阻,讓她的眼淚流盡。
現在,她死了,安安靜靜的躺在這,雙手冰涼,沒有一點點溫度。
看著她的臉龐,眼眸,總覺得這是假的,可是她沒有醒來,沒有告訴這是在逗他,床幃已經紮起了白布,她的衣服也被換好,梳著發髻,整理的一絲不苟,甚至化了淡妝,還是依舊漂亮。
此時他隻覺得人生一切都沒了意義,沒了沈涼茼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跟著躺在了這裏,心酸不已。
有時候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開始知道什麼對他最重要,他一直追尋的功名利祿不過是浮華一生,其實沒有病痛,簡簡單單一生就夠了。
冉文秋渾渾噩噩的走出房門進了書房,提筆作畫,想把她的美好,恬靜,留下來。
可是他一閉眼隻記得她淚流滿麵的樣子,不吵不鬧。
他一揮手,將桌上的一切打翻在地,研磨好的墨汁流了一地,侵在紙上。冉文秋大吼著讓下人把酒端來,一壇一壇的抱著喝,紅紅的雙眼不知道是哭的還是喝的。
言寧這會兒剛剛起床,此時已經日上三竿。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爺在書房喝酒呢,都喝了兩三壇了,這麼喝下去,會喝壞了身子的”童嬤嬤一打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跑來說道。
“什麼,禦醫明明說過不能飲酒,他怎麼會喝了這麼多”言寧一聽臉就黑了,現在是備孕期間,禦醫開了很多服藥,千叮萬囑的說不可飲酒,這樣下去何時才能懷上。
“我聽說二房那個賤人去世了,沒有撐過昨晚呢”童嬤嬤小聲的說。
“這個賤人死了?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可惜死得快了點,我還沒玩夠呢”
言寧聽後拍手稱快,最討厭行房之時,冉文秋無意的叫著她的名字,這下她還不是鬥不過她。“與小廝通奸一事你讓人去街上傳起來後,就說她昨晚羞憤難當自縊而亡,這下也算坐實了通奸之罪,查無可查”
“是,那現在怎麼辦”
“去看看文秋去,哼,沒出息的東西,死了就死了,還難過什麼,要不是我幫襯著他,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嗎”
言寧將手裏的玉簪氣憤的捏斷扔到地上,待童嬤嬤給她梳洗幹淨,大搖大擺的穿著紅色裙衫尋他到了書房。
“文秋,禦醫都說了,不許你喝酒,你怎麼喝這麼多。難道你把我的話都當做耳旁風嗎”言寧大步走進門,奪過他手裏的壇子摔在了地上。
冉文秋醉眼朦朧的嘿嘿傻笑“我不喝,那你喝”
“你倒是喝啊!!!”他的眼睛此刻紅的像個兔子,怒喝一聲,把言寧嚇了一跳,若說平時,他根本不敢這樣和她說話,都是順著她,寵著她,細聲細語,噓寒問暖。
言寧嚇得一抖,指著冉文秋委屈的罵道“冉文秋,你長本事了是不是,居然敢吼我,我為了你付出那麼多你不懂得感恩就算了,你還吼我”
言寧哭哭啼啼,一屁股坐在凳子,童嬤嬤等人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我吼你作甚,我疼你還來不及,哈哈哈,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們,隻是你腳底的泥巴而已”
冉文秋一邊說一邊爬向言寧的腳邊,捧著她的腳,用臉貼著鞋麵。
他喝得神誌不清,一會兒哭一會笑,瘋瘋癲癲,言寧被他嚇到,一腳踹開他“看你那沒出息的樣”
考慮片刻,幹脆把他扔下讓他自己瘋,結果抬腳剛要走,冉文秋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起來,一把抓住她,捏著她的臉,把桌上一壇酒灌進她的口中“喝,喝啊,哈哈哈哈”
冉文秋盡顯瘋狂,言寧被嗆得灌了不少酒,無奈力氣沒有他大,雙手拍打著冉文秋,臉也憋得通紅。
“啊,老爺,不能啊”童嬤嬤和丫鬟趕緊上前拉開他們。
“夫人身子不好,老爺不能這麼對夫人,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可得了”童嬤嬤又像以往搬出皇上,想著冉文秋能和以前一樣回心轉意,道歉什麼的。
她心疼的哭著,抱著她家夫人,給她順氣。
言寧著實嗆壞了,不斷地咳嗽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有趣”冉文秋搖晃著哈哈笑道,把剩下的一半酒也喝了個精光。
緩過勁來的言寧,站起來甩了他一巴掌“你這個瘋子,為了那個賤人敢打我,我跟你拚了”
從小到大未曾受過委屈的言寧,也紅了眼,上去啪啪幾個耳光,對著他又打又踹。
有時候,女人發起狠來,也叫人難以招架。
隻見冉文秋任她打鬧,也不還手,看著言寧流淌的眼淚。
他的很心酸,心酸的是他的涼茼沒跟他鬧過,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隻會自己扛著,她生病難過流淚時,隻有夕顏陪著她,他卻常常缺席在她最脆弱的時候。。。。
如果她能在她委屈難過的時候打他一頓,罵他一頓,他也許比今天好受。
想的太多,讓他頭痛難忍,沈涼茼在腦海的身影漸遠漸近。耳邊亂哄哄的聲音嘈雜不已,伸手一推,就把言寧推倒在地上。